當天夜裡,一具沒有任何裝飾的棺材被用最嚴密的規格護衛着出了平城一路北上,車隊的目的地是雲中金陵,那裡葬着拓跋家的曆代帝王。
拓跋嗣将一方包着花瓣的絹帕放進了拓跋珪的棺材,又将不能動的小魏放在了他墓室裡棺椁的正前方。而拓跋焘則更幹脆,那具沒有任何裝飾的棺材最終會被放進拓跋嗣的墓室裡,而等了六年的先帝陵至此也終于可以封陵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四人終于能在死後日夜相伴了。
不能戴孝的拓跋焘依舊執着地在手腕上綁了一條白綢,然而偌大的皇宮裡,他卻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分享這份隐秘的悲傷。他一個人孤獨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試圖理清比起他的皇爺爺和他的父皇,他到底是更幸運還是更不幸的那個。對于毛小豆沒有再有一個孩子好和他接着再糾纏一輩子這件事,他到底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可是這些問題,如果不是身臨其境又怎麼會真的想明白,枯坐了整夜的拓跋焘終于領悟這隻是在白費時間。既然他命中注定不會再遇見這樣一個人,那就老老實實求個安穩,有些人沒有那麼驚豔,卻至少對他絕對忠誠,可以為他所用。
即使一夜沒睡也不見困意的拓跋焘叫來了在殿外待命的侍者:“宣崔浩進宮來見孤,關于他說的那個進攻柔然的事,孤要好好和他談一談。”
平城郊外,依舊是那片土地,依舊是那個種地的農民花弧。隻是二十年過去,日夜勞作的莊稼人看上去比起他同輩的毛小豆何止是老了十歲的樣子,而花弧依舊是愁眉苦臉地望着他的地,不遠處他的結發妻子正一臉擔心地朝他走來。
“當家的,你看見木蘭那丫頭了嗎?”
“不知道,那丫頭從小主意就大,自可汗開始發軍書要征伐柔然開始,她就經常跑出去一天也不知道幹點什麼。”
“诶,雖說前些日子終于下了雨避免了今年的絕收,但可汗也不歇歇,立即就又開始征兵,上次這麼大規模的征兵還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算了,不去想它了,好歹今年的種子都已經種好了,後續該幹點什麼我也都交待過木蘭了。你們娘倆互相幫襯着點一起照料的話,就算收成不如往年,但總不見得會絕收吧,你們省着點今年應該就能熬過去。如果這一趟我回不來,你就趁早改嫁吧,這點地分一半給你後面的丈夫,再留一半給長大後的雄兒,這樣大家就都能活下去了。”
“當家的……求你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别哭了,二十年前我就該去從軍了,隻是那時阿爹代我去了,最後他死在了南邊,連屍身都找不回來,這就是我們這些老百姓的命啊。再怎麼說,我也多了二十年時間和你相處,有了木蘭和雄兒,也該滿足了。”
“阿爺,阿娘,木蘭回來了!”
在花弧和他娘子正要抱着頭一起痛哭時,他們現今二十歲的女兒回來了。
“木蘭,你這一身男人的打扮是什麼意思,還有這匹馬又是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