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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夢一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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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拓跋嗣出現那刻起,毛小豆覺得自己腦子裡有根筋在突突地跳動,似乎是要時刻提醒他,應誓的時候到了,他和拓跋嗣之間,有一人即将邁向死亡。

“十幾年不見,陛下看着倒是别來無恙。”

“彼此彼此。”

盡管關于他們當中某個人的死亡已經在倒計時了,但他們偏要逞強地裝作無事發生。一個頻繁遭遇律令術反噬,另一個被舊時傷口拖累的人,此時各自刻意挺直腰背、眼神用力,不想洩露一點點疲态叫對方知曉。

“從陛下斷我虎牢關最後一處水源開始,現在已經滿十八日了,想必不用我說,陛下也明白虎牢關已經無以為繼了。”

拓跋嗣的眼神緩緩地掃過毛小豆,從表情上他當然是看不出這句話的真假的。他們在年輕時就比同齡人有城府,到了這會,哪怕下一刻人就要死了,這一刻眼神裡也看不出任何驚慌的樣子。

但是拓跋嗣了解毛小豆,從動機上來考慮的話,拓跋嗣無論如何不相信為虎牢關獻祭了自己一生的毛小豆,會在最後關頭就這麼放棄它。

“無以為繼你就要投降?德衍,我了解你,這不是你們法家的生存之道。就算是時運不濟,你們哪怕法天令地,也會給自己找出一條能走的道來的。說實話,你的這句投降,我看怕是有詐。”

拓跋嗣了解毛小豆,毛小豆又何嘗不了解對方,雖然十幾年前的毛小豆沒有勘破對方的身份之謎,但這差不多是唯一被拓跋嗣隐瞞起來的部分了。向來謊言九真一假最能惑人,要不是其他時刻拓跋嗣一向真性情流露,毛小豆也不至于在他身上做出唯一的那次非理性以至于錯誤的判斷。

“也是,你一個入了詭道的人,看着别人做的決策,的确是哪個都能看出點陰謀詭計的味道,所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是就是說的你這種人?”

毛小豆這句話可謂說得毫不留情,但身為皇帝的拓跋嗣聽完也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任何憤怒的表現。

“你有所不知,詭道并非隻有簡單的詭詐之術,也并非一味欺瞞就算入了詭道。說到底,詭道想要計算的是複雜的人心,虛與實隻是表象,重要的是了解自己和對手會做出的判斷和選擇。”

“德衍,你不是一個會向死亡屈服的人,你一定會選擇做點什麼,而不是投降。”

在拓跋嗣的質疑聲裡,毛小豆回頭看了虎牢關一眼:“如果我說我投降是為了他們呢?”

“為了他們?虎牢關裡現在還能剩多少人,滿打滿算能有三百個嗎?你要為了這區區三百人違背你遵循了一生的律法?”

“陛下高估虎牢關了,沒有三百,隻剩兩百人了……”毛小豆本來想用簡單一點的語氣說這句澄清,但奈何這絕不是一個讓人輕松的事實,所以越說到後來語氣就越沉重。

“您也有所不知,我對于律法的恪守和維護,最終還是為了人。并非一味去死扣法條就算是入了法道,天地間本來就有自己的規則,若排除人為的作用,隻顧順應天地,那是道家的事。”

“而我們之所以在天地規律之上加上那麼多人間律法,想要規訓人們的行為也隻是表象,要教化衆人那是儒家的事。法家之所以制定出那套規則,甚至再定出一套嚴刑去維護那套規則,是因為我們堅信在這套規則的運轉之下,更多的人可以過得更好。”

“在今日之前,我帶着司州将士們憑借虎牢關殊死抵抗魏軍的進攻,看着他們一個個為國捐軀時,我的内心隻有尊敬沒有惋惜。那是因為我明白,一個司州将士的命能換數個魏軍士兵的命,而那每一個魏軍士兵的減員又能換得将來數個漢人百姓的生存,那是在犧牲少數人的性命換取多數人的幸福。”

“而現在,當我們已經無以為繼時,再戰鬥下去他們就隻是在白白送命,既殺不死敵人也救不了自己人,那麼哪怕他們現在的數量隻剩下區區兩百,對我來說也已經是代表着多數的人了。我不投降,為的是多數的人,我投降,為的也是多數的人,我遵循的法理從始至終都沒有變。”

“那麼陛下,這樣你還會覺得這其中有詐嗎?”

說完這句的毛小豆平靜地看着拓跋嗣,眼神裡透露出一絲笃定。在拓跋父子有意的推行之下,胡人的社會開始向着漢人靠攏,這在讓他們變得更“文明”的同時,也給他們加上了許多的如同“枷鎖”的限制。

而這些限制裡有一條就是萬事皆要師出有名,而這個“名”就是有自古以來諸子百家衆多先賢辯論和實踐得來的“道義”。

于是在道義的規則之下,胡人打仗時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随心所欲。當毛小豆當着魏軍将士的面說出他身為一位将軍在乎自己部下性命的“道義”,那麼就算拓跋嗣還心存疑慮,也不能在表面上否定毛小豆的說法,以免互相映襯之下,會顯得他這個一國之君暴戾無情,沒把部下的性命放在眼裡。

“好,我接受漢人的投降,虎牢關上下,隻要原地丢盔卸甲,我可以饒他們一條性命。”

漢人這邊因為毛小豆早有交代,在拓跋嗣的許諾一出口後就照着他的話做了。卸完甲後每個士兵人人帶傷,裡面還有很多傷口上還在滲血的人。這樣看來,毛小豆的确說得沒有錯,他們已經沒有什麼戰鬥力了,徒留在虎牢關裡也隻是在等死而已。

等這些人從虎牢關裡出來,稀稀落落地聚成一小堆,拓跋嗣示意魏軍那裡同樣分出一小股人馬來看住這些投降的俘虜。

一切看似如塵埃落定一般平靜,拓跋嗣也好像放松了警惕,就在這時變故卻猝不及防地發生了。毛小豆突然又做出了那個輔助律令術的手勢,嘴裡說出了一句拓跋嗣從未聽說過的律令。

“時·胡·停。”

就好像在鬼谷裡韓非在萬法殿中對着毛小豆演示過的那樣,在場包括拓跋嗣在内,所有胡人的時間詭異地停住了,在時停的影響之下,他們的身體保持着原有的動作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就在這片刻胡人壓根沒法做出反應的時間裡,仍舊保持正常的漢人俘虜們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分配散開了跑向了胡人軍陣中人比較集中的區域。

在順利進入人堆之後,每一個漢人都引爆了事先被他們握在手裡的雷火彈。

3.

紅色火光幾乎在四面八方同時爆開,熾紅火焰帶着被強烈沖擊炸碎的血肉一起四散而開。而這些能奪人性命的火球在炸開到一人大小的時候卻慢慢減緩下來,因為每個火球的光芒邊緣開始觸及到胡人的身體了。

扭曲的法則幹涉在這一刻集中體現,這些火光就像滴入清水的墨汁那樣,以緩慢卻不容逆轉的趨勢包圍它們觸及到的每一個胡人。火舌和熱浪裹挾着人類脆弱的身體,卻又不急着去破壞它們從而露出包裹在皮囊内的血肉。于是此刻,火光中帶着各色表情的人類被一個個襯托地好像從哪裡落入凡間的神明正在集體顯靈。

一件明明是要人性命的事情,卻在時間的幾乎停滞之下,被反襯出一種生機勃勃的美。這樣看來的話,法則也并非是在确定下來的那一刻後就一成不變了。

“噗。”

這一幕美麗又緻命的畫面在毛小豆噴出那口血後戛然而止,維持不住律令術的毛小豆雙膝一軟直接在拓跋嗣面前跪了下來。但他想他已經堅持地足夠久了,這些時間足夠那些漢人們跑到遠處最邊緣的軍隊那裡,将每一枚雷火彈的效力發揮到最大。

爆炸帶來的轟鳴聲由近至遠一級級傳遞出去,但毛小豆卻隻靠雙手撐在地上才維持着沒有朝下撲倒在地。不過這也隻是個片刻的事了,在如此大範圍地幹涉了時間和那麼多人的性命後,哪怕全盛期的毛小豆也抵不住這個律令術的反噬,何況之前他在虎牢關上多次祈雨的傷也根本就沒好。

“德衍……”

在毛小豆終于撐不住要倒在地上時,拓跋嗣過來扶了他一把。借助着拓跋嗣的力量,毛小豆得以擡起頭确認了一下他剛剛這最後一擊的成果。但僅僅這一眼,就讓毛小豆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

眼睛所及的近處當然是一片血腥殘忍的畫面,雷火彈爆炸造成的巨大破壞力讓前排的千人隊幾乎傷亡殆盡,一眼望去已經沒有活口了,隻餘殘肢與血肉散落滿地。如果這個場景除了純粹的恐怖和惡心外還能說明點什麼的話,那就是胡人和漢人不但外表上看着一樣,内裡也毫無區别,是由一樣的血、一樣的肉和一樣的骨組成的一樣的人,所以在碎成零件之後,就再也分不清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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