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着衣裝下着裙,湖藍色的衣擺顯得淡雅清新。衣襟是自領而下偏往右側的斜襟,上衣短襖由絲綢制作而成,為低領寬袖,淡黃色的裙擺處隐隐約約鑲有一圈白花。
女子一半後髻微挽,插有一支藍色簪花,一半散至腰部,娴淑溫婉,落落大方,想必是出自書香世家的女子。
她的語氣極盡溫柔,想來對這個妹妹卻是極好的,但很明顯,這并不是現代的裝扮!
“若卿?”我指了指自己,一臉迷惑。
一旁一個的丫頭裝扮的姑娘顯然被我的舉動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說道:“三小姐不會摔壞了腦子吧?”
“秋檀!”那女子微愠,小聲喝道。
這個叫秋檀的丫頭見狀忙閉了嘴。
“你的名字叫作林若卿。”姐姐柔聲對我道,“我是你的姐姐林若慈。”
“姐姐?”我的疑惑愈發加重了幾分,“那現在是哪一年?”
好在這位善良的姐姐并未将我視作神經病,而是耐心地回答着我的問題:“現在是民國七年。”
我心下驚呼,這可不就是一九一八年嗎?
姐姐輕手撫上我綁着紗帶的額頭,一臉憐愛道:“你身子虛弱,一般不大外出。那日,你悶了許久,說要一個人到院子裡走走,不成想竟跌落到了池塘中,你的額頭便是那時磕壞的。”
秋檀也對我道:“那日是程大少爺發現的小姐,這才得以及時就醫。
聞言,我垂眸不語。
“好了,若卿,你好好休息,姐姐酉時再過來看你,一定要乖乖吃藥。”說完,她輕拍了拍我的手就離去了。
我仍然沒有晃過神,這一切都發生得太不可思議了,快到讓我沒有時間去反應。
我拖着步子走到梳妝台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還是那張熟悉的面龐,仿佛看見了十六七歲時的自己。想必這具身體的主人尚未成年,所以臉龐還較為稚嫩。
我久久凝視着鏡子裡的自己,一言不發。
掐指一算呢,我來這裡已有兩個星期的時間了,整日甚是無趣,這具身體的主人因為從小便體弱多病,所以從未去過學堂。
林府的當家人,林常亓,也就是林若卿的父親,卻是一個開明的家長,也曾是晚清政府公費留學的第一批學生。
他早已不信奉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于是便為常年生病的女兒請授了先生,不僅傳授古文經學,還兼帶新式教學。
由于我大病初愈的原因,再加上先生因家中事務而辭去了職務,所以現在的我格外清閑,每日能做的便是打聽這府上的人物關系,好隐藏自己這穿越而來的身份,以免他們認為我是冒牌小姐,而把我押去局子裡。
再或者把我當作妖怪秘密處理了怎麼辦?想來還是閉嘴最為安全。
我倚在桌旁,正握着毛筆練字。
奈何這字實在是不堪入目,看着那一個個不成形的大字,我越發緊皺眉頭,最後幹脆把這一張張宣紙揉成一個個紙球,隻管扔着玩。
這宣紙光潔如玉,質地綿軟柔韌,真是可惜了。
想到此,揉搓紙團的手也随之一頓,誰讓自己小時候不好好學寫毛筆字,到頭來卻糟蹋了這上好的宣紙。
最後,我索性癱坐在椅子上,大喊道:“好無聊啊!我想要手機!”
正煩悶時,秋檀抱着一堆衣物進了屋。
她看向地上的紙團對我說:“三小姐平常可是很愛練字的,今兒個是怎麼了。”說着便要幫我拾起地上的紙團。
我一驚,忙上前攬下這活,一邊讪讪地說道:“這不最近好久沒練了嘛,字寫的越發不如從前了。”
秋檀倒也沒察覺出什麼,接着便說道:“我聽說這宣紙可是程少爺特地從安徽給小姐您帶回來的。”
“程少爺?“我心下疑惑,随即便明白過來,問道,“你說的是上次救下我的那個人嗎?我們和程家是什麼關系?”
秋檀這丫頭一向心直口快,自從我受傷之後,姐姐便吩咐過她,無論我問什麼,都盡量回答我,由此我也省了不少心思。
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服,說:“林家和程家是世交,生意上的往來也頗多,而且小姐和程少爺可是一塊長大的。”
随即秋檀意味深長地一笑:“小姐,你從小就一直心心念念着程少爺,還說将來一定要嫁給他呢。”
我尴尬地笑笑,不知該說什麼。
倒希望這程少爺不會心屬于現在的林若卿,怕無辜傷了别人的心,更怕“包辦婚姻”這場鬧劇的上演,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感情哪能說忘就忘。
秋檀做完了手裡的活,轉頭對我說:“ 三小姐,這會兒該到飯點了,二小姐說今兒中午和您一塊用膳。”
想得正入神的我順聲應道:“走吧,姐姐應該從報社回來了。”
我的姐姐若慈呢,兩年前從惠中女校畢業後,便選擇進入由陳其美籌辦的《民國日報》報社工作。
姐姐雖外表柔順,卻是一個有抱負的女子,一心想要喚起國民的奮鬥精神,在反對袁世凱鬥争中擁護共和,發揚民治。
一九一五年十二月,護國戰争爆發,多省相繼響應,宣布起義。時隔五月,袁世凱憂憤成疾,最終不治而亡。
在那之後,姐姐一直輾轉各大報社,隻為以筆為劍,喚醒國民,以争民權。
走到半路時,我心血來潮,企圖再從秋檀這丫頭口裡再套出點什麼信息來,随即狡黠一笑,問道:“我怎麼好像從未見過我媽呢?呃,我是說我娘呢?好像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顧我。”
秋檀并未多想,說道:“二夫人一直住在後院,不大出來見人的,所以一直都是二小姐在照顧三小姐您。”
二夫人?看來是個妾室。
我憤憤不已:“那她為什麼一直住在後院呢?好歹也是一個姨太太呀,這林老爺也太過分了吧!”
看着秋檀一臉迷惑又吃驚的模樣,我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言語太過怪異,忙挽救道:“我這不是腦子摔壞了嘛,好多事都記不起來了。”
說完就上前挽住了秋檀的胳膊,忽視着那張驚訝的面孔,以堵住她欲言又止的嘴巴。
我拉着她一塊跑了起來:“快點,姐姐還在等着我們呢!”
心下卻暗想:今後等我自己慢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