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聲應下:“嗯。”
過了兩日,我的腳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這日,天氣格外的好,午後的陽光總是刺得人睜不開眼。我坐在樹蔭下的石凳上,看着秋檀和其它丫頭們在院裡踢毽子。
秋檀可是一個踢毽子的小能手,一上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毽子到了她這裡就好像聽話了很多,她不緊不慢地踢着,毽子一升一降卻總也不落地。秋檀的身子也随它有節奏的擺動着,衆人連帶着我都在為她大聲數着數。
“九十五,九十六......”
大家齊聲數着,心裡激動又緊張,我更是握緊雙拳,目不轉睛地盯着秋檀和她腳中的毽子,生怕落下一個數。
“九十九,一百!”
我開心的猛然就站起來沖着秋檀高喊:“秋檀你太棒了!”一時又意識到自己的腳傷,還沒來得及多跳幾下便又隻得乖乖坐下。
衆人齊呼,嘩啦啦地鼓着掌,紛紛湧到踢毽小能手秋檀的跟前,激動地嚷嚷着:“秋檀姐你可真厲害!什麼時候也傳授給我秘訣呀?”
丫頭們叽叽喳喳地圍着秋檀稱贊個不停。
秋檀很是害羞地對大家說:“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厲害啦。”
我因腿腳不便,便坐在石凳上沒随大家上前,隻能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們,遠遠朝秋檀豎起一個大拇指。
忽然背後有聲音傳來:“我好像錯過了什麼熱鬧事。”
我回頭,就見沈城軒雙手抱胸,斜靠在柱子上。
他今日隻簡單着了一件白襯衣,衣擺别進了腰間,更顯出他勁瘦的腰肢,一臉的笑意倒與這陽光相配甚宜。
身旁的丫頭們上前輕道了句:”沈二少爺好。”之後便自行散去了。
他微微颔首,沒有多言。
從禮查飯店回來後不久,在詢問過姐姐之後并經過多方打聽才漸漸對沈宋兩家有了一定的了解。
沈琨膝下育有二子一女,沈城軒,沈家二公子,剛從英國念完商科回國。其父沈琨極具商業才能,同時也是一位頗有争議性的人物。
沈家旗下的産業幾乎壟斷了整個上海,不僅在沿海,乃至内陸,都可見沈家的産業遍布。包括運輸業、茶葉、絲綢業,甚至是西藥産業等,觸角之廣之深,令人驚歎。
沈琨早年間還曾頻繁遊走于軍政之間,為晚清政府采供軍饷,訂購軍火,并利用其經手的官銀在上海籌辦私人錢莊,之後在全國各地設立“旐福”錢莊分号。如今可謂富甲一方,實力強悍,地方青幫甚至是軍政兩界都得敬讓三分。
而沈城軒身邊的好友宋承璟,則是宋家的大公子,也是留洋歸來的公子哥。宋家的産業雖然比起沈家稍要遜色,但仍然不可小觑。其父宋榮主打電影行業與傳媒行業,包括上海各大著名報社,出版公司以及電影公司都出自其手。
待衆人散去後我才開口道:“沈少爺怎麼在這?”
他漫不經心地答道:”我來替家父辦點事,半路卻聽到這傳來的玩鬧聲,心下好奇,就順道過來看看。”
去正堂的路和我所在的院子哪裡會順路,這樣想着卻也沒明着揭穿他,隻暗戳戳地說了句:“沈少爺對林府倒是挺熟。”
沈城軒隻輕輕一笑,走到我身旁的石凳上随意坐下:“若卿小姐。”
他刻意加重了“若卿”兩字。
我雖一驚,卻還是裝作淡定的模樣望向他,等待着下文。
他拿出一隻小巧精緻的藥瓶遞到我眼前,語氣倒是一貫的随意:“這是治療扭傷的藥,隻是抹上後會有些許刺辣的感覺,不過比起口服藥的苦澀要好得多。”
話音剛落,我的心口似被柳枝輕撫過,癢癢的,讓人失了神。我輕手接過,想起身鄭重地對他說聲謝謝。
怎奈他又親手棄了我的誠意:“還是好生坐着吧,要是再受傷,我可不想再幫你了,畢竟我的時間還是很寶貴的。”
聞言我一時語塞,想生氣又不能發作,誰讓自己碰上的是一位大爺呢。
不過怎麼說也是他先伸出援手的,我這個受益者總不能“忘恩負義”,隻得撇了撇嘴随他去。
我自顧自地把玩着手裡這個精美的小藥瓶,用來裝藥還真是可惜了。
沈城軒将目光落到我的手腕上:“林小姐不覺得手腕空空的嗎?”
我略微沉默了會兒,想起前幾日丢失的那串手鍊,回來後也沒再花心思找别的飾品戴上。
我低頭攥着自己的手腕開口說:“不過是取悅自己的手段罷了,丢了也就沒心思了。”
他笑言:“既然是能夠取悅自己的東西,必定是特别的,又怎能輕易從心裡抹去。”
我輕笑,不語。
丢了也就丢了,這東西和人一樣,沒有緣分還強求什麼。
隻怕執念越深,落寞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