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何偏偏是我?我隻想回家。
我用力壓平肩膀,擔心哭泣帶來的聳動會出賣自己。
“謝謝。”我沒再回頭,匆匆道謝後隻快步走了出去。
恍惚間已到了林家老宅門前,面上殘留的淚水也早已被風吹幹。我神情淡漠地向前走去,心裡卻空落落的。
身後停了一輛黑色福特,雖隐約明白來人是誰,卻還是選擇自顧自地走着。
這會兒剛過了正午,很少見到家仆的身影,家中女眷也都離了府,所以一路走來并不見什麼人。
察覺到身後的人一直在跟随我,便在長廊邊停了下來。
我略顯疲憊地回首望他,即使已知曉來人是誰,可親眼看到他時卻還是難免訝異。
“越澤。”我努力克制情緒,出聲喚他,“是有什麼事嗎?”
“我沒事,隻是方才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不忍心就這樣打斷你。”他沒有計較我的無禮,反倒充滿了擔憂。
我強顔歡笑,輕撫了依舊有些昏痛的額頭:“不礙事,許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
他見狀,擡手欲撫摸我,一時卻僵在半空,最後索性收回了手。
我低頭假裝不知,打破了無言的沉默:“大哥和爹今日都不在,你可以改日再來。”
“我今日來不是來找他們的,我隻是......隻是想看看你。”他依舊顯得沉着,可語氣中的小心謹慎卻彰顯無疑。
我頓在原地,此刻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片刻,越澤松開緊握的掌心,将一個精緻的首飾盒緩緩打開。我有些無措,也頓時明了他的心意。
“這隻羊脂白玉手镯,不知你會不會喜歡。”
我雖不大懂玉,可面前的這隻玉镯卻是細膩通透,可謂美玉無暇,一看便知價格不菲。此刻顯露在陽光之下,愈發透出溫婉優雅的氣息。
想來他是用了心思尋禮的,可瞧着他眸中的誠意,心髒卻沒來由地刺痛了一下。
我緩了神,輕語:“這份禮物太貴重,我實在不能收。”
不過短短一瞬,他眼中的光芒便因我的一句話而消失殆盡,倏然間,愕然與不解代替了原本的緊張局促。
“可是我有哪裡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為什麼你的變化會如此之大?什麼時候你我之間變成了這樣?”
一連串的問句向我襲來,我卻并無意外之感。想必這句話,自我的出現後,他便放在心裡很久了,隻是今日終于問出了口。
遲早要面對這一刻,我理了理心緒,望向他道:“什麼都沒變,你更沒有做錯任何事,變的隻是我而已。”
他的神情空了一霎,仿佛有什麼東西蓦然從眼前碎裂開來,無聲無息。
我不忍再瞧他,隻垂首握緊手心,任由指甲嵌在肉裡,試圖以疼痛遮蓋内心的愧疚。
他雙肩微顫,緩緩擡手,似是用盡了蠻荒之力。
最終,他小心翼翼地撫上我的手,克制着蔓延至眼角的猩紅,聲音低啞至極:“不是這樣的,對嗎?”
我強壓心中的不忍,将手慢慢抽脫而出:“從前的若卿已經消失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若卿了,而現在的我也不會再是你喜歡的那個若卿了。”
他眼中眸光微動:“不是的,不論你變成何種樣子,我對你的心都一如既往,你還記得我們兒時......”
“如果我說我不是林若卿呢?”我說得果斷堅決,連自己都未曾反應過來。
我穩住顫抖的聲音,再次說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公平,可世事無常,我也有自己的不得已。越澤,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為什麼,我不奢求你的原諒,我隻希望你的悲痛能夠少一點。”
說完這些,隻感覺自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連呼吸都變得愈發困難。
程越澤的眼神開始變得渙散,似乎并未反應過來我所說的話,又或是根本不願意相信。
他緊握的雙拳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力氣,漸漸松了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我緊閉雙眼,逃避着一切:“我累了,先回房了。”
他沉默許久,再次開口時,聲音卻平靜:“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兩人背對彼此,心中再次泛起酸澀,我停下腳步,不斷與自己做無謂的掙紮。
我哽咽着:“對不起......”
我知是我對不住你,可我不是林若卿,又怎能欺騙你的感情?我是林依,心隻有一顆。
在确保自己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内後,便不顧一切地跑了起來。
我忍住想落淚的沖動,一鼓作氣地跑回房間,用力将門關上,無力地倚靠在門闆上,緊抱雙膝,肆無忌憚地哭出了聲。
多日來積攢的情緒全在此刻爆發,愧疚,不安,思念,孤獨......
揮之不去,纏繞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