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哥!” 聽罷,我心中頓然一悅,忙出聲應下。
進了府中後,姐姐也隻是問我困否,飯否之類的家常問題,别的倒是不曾問。
見此情景,吊着的一顆心才慢慢落下。
剛要踏進裡屋時,便見長廊拐角處的之骐攥着手裡的一份報紙氣沖沖地走來。不過,他顯然沒有料到會撞見我和姐姐。
兩人頓住步子等着他,瞧見是我們後,他才勉強收起幾分怒意。
“二姐,三姐。”之骐壓低聲音喚道。
姐姐問:“之骐,可是發生了什麼,怎麼如此火急火燎的?”
他沒有回答,而是愈發攥緊了手中的報紙。我瞧着不對勁,側身從他手中取過報紙,他一猶豫還是松了手。
才展開報紙便見“巴黎和會” 四個大字赫然躍入眼中,我心下一緊,連忙接着往下讀。
從巴黎傳回的消息稱,日本即将代替德國接手中國山東的管理權,中國人的希望破滅了,而中國代表團此時正在承受國内輿論的壓力。
北京政府任命陸徵祥作為參加和會的總代表,但他曾在一九一五年代表中國政府簽署了由“二十一條”議定的嚴重損害中國主權的《中日民四合約》,廣州軍政府從一開始便極力反對由此人出面作為代表參加和會。
再加上前不久,一箱中國代表團的文件在運往巴黎的途中,卻在經過東京時遺失被盜了。加之此路線是中國代表團特意為之,甚至據傳中國總代表曾在東京與日本外務大臣密談了兩個小時。
由此,民衆對政府及其代表都産生了深深的懷疑,一時引起輿論一片嘩然。
此刻,握着報紙的手忍不住微微發抖,險些從手中滑落。
幾日前巴黎和會的消息傳來,便知風暴快要來臨。
雖然作為曆史的後人,我已知曉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可當自己親自觸及這段曆史時,心還是會忍不住的發顫。
即使知曉整個事件的起因與結果,以及由它對中國帶來的深刻影響,可我卻并不知曉其中的曆史細節。
此刻讀罷,才算體會到了當時中國公民心中無休止的憤怒與羞恥。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尊嚴被人無情地一腳一腳踐踏着,你卻仍舊自縛雙臂雙足,毫無還手之力。你不堪屈辱,無顔以對,抱頭而蹲,在頭頂上方一片片的嘲笑聲中自我淹沒。你用盡力氣想起身奮力一搏,卻發現背脊上早已坐滿身強力壯、笑容猙獰的人。你被壓彎了腰,隻能在心裡發出無力的怒吼,可在他們聽來,竟隻若垂死繡虎的一聲可有可無的呻吟。
真是悲哀至極!屈辱至極!
姐姐看我面色不對,久久不曾發聲,死一般的沉寂,便從我手中接過報紙看了起來。
我突然一個激靈,看向之骐道:“之骐,切不可沖動,事情還有轉機。即使他們答應,可四萬萬民衆不會答應!我們斷然不會任由他們欺辱。”
“四弟,中國代表團還沒有作出明确反應,我們還有争取的權利。在一切沒有明了之前,斷不可貿然行動,沖動無法解決問題,切不可先把自己傷了。”姐姐凝眉,也是滿臉擔憂。
之骐聽言,默不作聲握緊拳頭,青筋随之隆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他咬緊牙關,緩緩吐出幾字:“姐姐們放心,之骐定然會謹記二姐三姐所言。”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了。
我舒了一口氣,知道他暫時不會出府。我與姐姐相視卻無言,皆知彼此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