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卿?”大哥和姐姐的聲音一同響起。
“大哥,姐姐!”我急忙起身,滿眼驚喜。
“若卿,别害怕,大哥會想辦法盡早把你和幼甯救出來的,你先忍耐幾天,别怕啊。”一旁的大哥安慰道。
姐姐隔着鐵欄緊緊握住我的手,眼裡盈滿淚花,問:“受傷沒有?”她輕輕為我拂去臉頰處的污泥。
“姐姐,你放心,我好得很,隻是衣服髒了,人沒事。”我提高聲音,生怕自己露餡。
大哥走近我:“沒事就好,要是有任何不适之處,就及時告知看守的警員。我會想辦法的,知道麼?”
我點頭。
不遠處的獄警已有了催促之意。
“若卿,照顧好自己。”姐姐拍拍我的手。
不忍心看她将落未落的淚水,姐姐轉身後,我便退了回來,卻對上幼甯羨慕的眼神,心裡沒來由地湧上一陣心酸。
“若卿,你說,我們會勝利麼?”
“會,一定會。”
夜,是如此漫長,似要将人吞噬。
昏沉中,兩人在獄中度過第一夜。
“咚,咚,咚。”
腳步聲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刺耳,沉穩而緩慢的步子激起了我心中的浪花。
腳步聲戛然而止,我茫然地擡起頭,散落的發絲模糊了視線。
他溫和如玉的臉上有着月華般的清輝,身上是純淨的白色,與此刻淩亂的我格格不入。
越澤垂手而立,我擡眸與他對望,在片刻的恍惚中,沉默着,對視着。
他蹲下身,伸手想要觸碰我。我垂眸,撲扇睫毛,他無奈,收回手。
“還好麼?”他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
我扯起嘴角,笑言:“我很好。”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方才......”
在他的欲言又止中,我等待着,心中的大海歸于平靜。
他終是沒有再言。
“柳四小姐,受令兄之托,今日我會帶你回去。”他起身望向我身後的幼甯,語氣恭敬。
幼甯坐直,輕咬嘴唇,陷入為難。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是時候該回去了,不然伯父該着急了。你不怕,我便不怕。”
“若卿......”她抓緊我的手,像一隻無措的小貓咪。
“别擔心。”我拍拍她的手。
越澤向不遠處看守的獄警遞去一個眼神,獄警立馬開了鎖。
“我說哥,你怎麼不等等我?”伩澤風風火火地走進來,不忍埋怨道。
他瞧見我,忙蹲下身來:“三姐!你怎麼變成這副狼狽樣了?老天爺,快還我那個活潑亂動,還愛反駁我的三姐吧。”
伩澤可憐巴巴,裝作乞憐樣。
我“撲哧”笑出聲:“你等着,等我出去好好收拾你!”
他“嘿嘿”一笑,繼而嘀咕道:“林伯伯真是無情,他說,誰都不許私自帶走你,要讓你自己在獄中呆足五日後才許回家。”
我低頭一笑道:“我爹要不那麼做,我反而害怕呢。”
伩澤悄悄湊近我道:“三姐,剛剛我怎麼看見沈......”奈何話還沒說完就被越澤打斷了。
他撓撓頭,在臨走前扔給我幾本書:“這是我哥特意給你帶的,怕三姐無聊。我們走了,你可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我朝他們揮揮手,陰霾一掃,低頭翻閱起手中的書。
五日的時間一晃而過,我坐在車中看向窗外。
程越澤立于警廳門前,與身着警服的徐賀州交談着,兩人的談話似是很愉悅,臨走前,徐賀州還拍了拍越澤的肩膀。
上車後,越澤遞給我一封信:“這是一位叫許蘭因的姑娘托我交給你的。”
我接過信封,瞧見右方的一排字:
内函敬祈
程先生轉遞
見狀,我拆開信封,隻見信中赫然寫着:
若卿小姐,謹啟者:
近有學生運動,是以失其音訊,餘恐之骐有不虞,若汝知之,煩勞告餘。
言多有失,疏忽之處,未免有誤,幸蒙諒之。
敬頌台安
許蘭因
民國八年五月十六日
讀罷,心中的擔憂再次升騰而起。
我緩緩收起信封,望向坐在身旁開車的越澤:“謝謝你,不僅僅是這封信。”
“不是我做的。”他手上的青筋凸起,緊握方向盤,一轉方向向前駛去。
我身子微微一晃,心中的猜測愈發明了。
“再過幾日,你的同學們就可以離開了。”他轉頭看向我,想要探究我眼底的情緒。
我直視前方,沒有繼續看他,隻輕應了一聲。
“回去好好休息,伯父那裡,你不用擔心。”
“謝謝,我知是自己讓大家擔心了。”
他輕踩刹車,将車停住,因為慣性,我的身子止不住往前傾去幾分。
“若卿,你喜歡他,對麼?”他的雙瞳中盛着夜色的黑,是深不見底的黑,竟讓人沒有勇氣直視。
我一時詫異:“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強迫自己與越澤對視,卻看到他黯然失色的眼神,他無力下垂的眼角将我硬生生逼退。
那一刻,心底深處那聲“對不起”不知響起了多少遍。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片刻之後,他低啞的聲音響起,像是碾磨在心中的砂石,有些許磨人。
一早,姐姐、大哥大嫂便等候在了府前。
回屋後,姐姐命人送來一碗蓮子粥,她小心翼翼地為我吹着手中的熱粥。
看着姐姐遞到嘴邊的粥,我忍不住道:“姐姐,我可以的。”
姐姐聞言卻依舊不改手中的動作,我隻能無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