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用指尖輕輕為我打理淩亂的發絲,柔聲道:“知書來過電話,她在錦安制片廠等你,我替你回過了。”
我握住姐姐停留在發尖處的手:“謝謝姐姐。”
姐姐從秋檀手裡接過衣裙,細細展開後遞給我。我捧着衣裙,湊近嗅了嗅,一股濃郁的茉莉花香頓時鑽進了鼻尖。
“秋檀,以後不必再用茉莉花香為我熏衣了。”
秋檀疑惑不解:“為何小姐不再......”
我打斷她,添了句:“不隻衣服,其餘的物品皆不要再用茉莉香。”
秋檀還欲再問,但她看姐姐面色清淡,似乎我的所言隻是尋常之事,便住了嘴。
瞧着她憋紅的雙頰,我忙帶了笑回她:“茉莉香聞得久了便膩了,想換換味道而已,并無其他。”
她轉了笑:“那小姐想要什麼花香?”
我垂眸淺思:“梅香。”
一切換洗妥當後,姐姐陪我坐在門前的石桌旁。我攪動着手中的山藥薏米粥,舀了一勺在白瓷勺中,悠悠吹着還在冒白氣的白粥。
青蕊興奮地捧着一個鐵皮盒走來:“三小姐快看!這花花綠綠的小盒子真是好看!”
我放下瓷勺,見是一個印有英文的卡其色鐵盒,笑問:“這是什麼?”
青蕊答:“青蕊也不知,這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像毛毛蟲一樣的字,我看不懂。不過,我猜應該是糖果!”
我接過比巴掌略大的鐵盒,瞧見上面的“毛毛蟲”原是Dark chocolate,姐姐也偏頭瞧了一眼。
我與姐姐相視一笑,再次問:“為何你覺得是糖果?”
青蕊想了一會,回道:“因為輕輕一晃,便會聽見‘哐當哐當’的聲音,想來應該是糖果。”
姐姐與我聞言不禁啞然一笑。
“是黑巧克力。”心下好奇,當下這年代,巧克力可是難得的奢侈品,遂接着問道,“這是誰送的?”
青蕊高聲回道:“是越澤少爺!他說三小姐你應該會喜歡。”
話落,我的笑容便沉了下去。不知為何,手裡的盒子忽地散起我承受不住的熱氣,讓人忍不住想要松手。
姐姐對我輕言:“想要麼?”
我木讷地搖搖頭:“黑巧的苦澀太過濃重,我不喜歡。”
姐姐輕輕撫上我的手,緩緩道:“不喜歡便罷了,不必強求。”
“姐姐......”我望着姐姐眼中浮動的秋波,晃晃悠悠地,沖淡了我的苦澀,“我該走了。”
“去吧。”
我心不在焉,本該繞過中庭出府,卻沒頭沒腦走到了東院的小書房。
無意再折回,隻垂首走着,走得近了,才瞧見越澤的身影。每走一步,心中便想着一句問候,可停了腳步,想開口時,卻說不出話。
他低聲問:“還好麼?”還是那句熟悉的問候。
我強迫自己笑着:“很好,你呢?”
他沒有回應,隻是靜靜看着我。
氣氛陷入沉默。
我敗下陣,低頭瞧着自己的鞋尖,目光稍稍前移,又盯着他的鞋尖瞧。心想,隻需再走幾步,我的便可輕而易舉抵住他的。
“喜歡麼?”他在問那盒巧克力。
我擡頭,欲答,卻在真話和假話之間徘徊。
“诶,若卿,不是要去見知書麼?怎的還未出發?”大哥從身旁的書房推門而出,随後而出的還有沈城軒。
今日的他第一次沒有以笑回應我,目光裡裝的也是兩個人。我看着他的一雙黑眸,想探究,卻發覺深不可測。
最後,他兀自偏轉目光,不再看我。
我回神:“要走了。”
越澤走近我:“我送你。”
沈城軒挑眉,說道:“中行的邵先生恐怕等不及,程少還是别誤了正事的好。”他看向我,“我送她。”
沈城軒走向我,與我并排而站,赤赤目光卻對準我。
“越澤,你的事更重要,不必麻煩。”我說完便轉身朝府外走去。
沈城軒匆匆打了招呼後便快步追上了我。
兩人在無聲中走着,出了府後,隻見他遲遲不發動車子,隻與我靜靜坐着。
“不開心麼?”他打破沉默。
我搖頭,淡淡道:“沒有。”
他低笑一聲,再次看破我的心思,隻是并未多言,而是緩緩靠近我。
他沒有起身的意思,反将面龐緊貼我,隔得近了,屬于他的微熱氣息噴灑在耳邊,柔情的目光掃過我的眉尖,雙眸,最後停留在唇畔。
目光所至,還有我的心口。
“你騙人。”
我對上他的雙眸,微啟雙唇,欲說還休。
沉默中,他的呼吸加重。我感受到他火熱的身子,想逃,卻被抓住。
他按住我的手,俯身吻了過來,溫軟的唇落到我的唇上,兩廂厮磨,遣倦旖旎,不可開交。
漸漸地,他松了手,有力的手掌從臉畔滑落至腰際。
他的吻一向熾熱纏綿,隻是我難免驚慌。
身子被吻得酥麻,頭昏腦漲中,我攥緊了他的衣袖。沈城軒不輕不重咬着我的下唇,最後将吻滑落至唇角。他意猶未盡,指腹輕輕摩擦我的雙唇。
“現在忘記了麼?”他低語,“不開心的事。”
我鬼使神差地點頭,他輕笑,放開我,留我獨自羞澀。
車子開動,漸漸駛離林家老宅。
“你的眼裡可以裝着笑,可以瞧衆生,即便不看我,甚至裝的是别人的影子......可是,我唯獨怕你眼裡裝的是愁容和眼淚。”
他口中的别人,在我這裡,确無其人。
我轉眸看他,瞧着他眼裡的認真,無聲無息地,心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