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逛了幾家店後，便起了倦意，我拿着為唐暄挑選的一條長裙遞給銷售員小姐，可裙子還未遞到她手裡便被葉清南截去了。

“這條裙子不錯，我很喜歡。”葉清南拿過裙子遞給身後跟随的丫頭。

但一旁的銷售員小姐卻躊躇着不敢接過丫環送來的裙子，反擡眼悄悄揣摩我的眼色。

面對葉清南的無禮，我神情冷漠，隻斜了眼瞧她。

唐暄沉了臉，為我打抱不平:“凡事總要講先來後到，葉小姐莫非連這等禮節也不懂？”

“先來後到？真是好笑。”她雙手環胸，冷笑了一聲。

我本疲倦，不願意在她身上浪費功夫，但她卻一攻再攻，心下遂冒了火:“如若是真心喜歡，你不必搶，我自會主動讓你。再平凡的東西，隻有到了真正愛它的人手裡，才會彰顯自己不曾被看見的價值。但如果你僅僅隻是為了要與我争而搶，不好意思，我不會放手。”

“本就屬于我的東西，何來‘搶’一說？”她甩下手，犀利的目光猛然朝我襲來。

她大言不慚，我卻沒了心思與之争論，隻快步欲拿丫環手裡未曾遞出去的衣裙，剛觸及衣料時，手卻被葉清南按住。

“難倒我的真心與喜歡還不夠明顯麼？”她的語氣不似方才一般強硬，卻沉重了許多。

靜默的氛圍下，葉清南眼裡的嚣張漸漸化為了淡如薄紗的悲情，此淡薄非彼淡薄，是想要噴湧而出卻又不得不克制的悲情。

她的一句話，使我心頭沒來由地顫抖着。

我瞧着她的雙眸，明明眼中沒有淚水，卻悲從中來。

我轉了目光，眼神依舊渙散，半天聚不了焦，隻能緩緩收回手，擡手撫額，去撥眼前細碎的發絲，撥了半天才發現我的頭發沒有亂。

我轉身邁了一步想要離開，奈何步子沉重不堪。

不得已之下，我定住身子，用力牽着嘴角，對身後的葉清南低聲說着:“葉小姐，有些東西不是僅憑一腔情意就能夠如願以償的。‘情’這個字太沉重，也太鋒利，莫要最後傷了自己。”

中秋這日，我尋了借口早早結束了家宴，傍晚時分，才迎着習習秋風匆匆到達東亞酒樓。

我從酒樓後廚走出，卻在電梯口遇見了杜知遠和吳嘉峙。我暗自期盼電梯快點來到，不過并未如願，還是與兩人猝然相撞。

“真是倒黴。”我小聲嘀咕。

我假意沒有看見他們，隻側身站着。

杜知遠破天荒地用了敬稱：“好久不見，林三小姐。”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一直不見倒也不錯。”

想到他身旁還跟着吳嘉峙，我轉過身，欲瞧他臉上是否有傷。哪知吳嘉峙發覺我的目光後，隻揚起下巴，并不瞧我，似乎對我不屑一顧。

我冷笑一聲：“酒醒了？原來你還有正常的時候。”

他臉色發青，一開口便是冷嘲熱諷：“我可沒有三小姐的本事，隻會遊離在男人身邊，尋找護身符。”

“比起你無人不可的浪蕩輕薄，夜醉酒樓美女側，人間一浪子的極品玩兒法，我恐怕是小巫見大巫了。”我走近他，語氣冰冷。

見我逼近，他面孔驟然一縮，面露謹慎，死死盯着我：“我從不與女人計較。”

“是麼？”沈城軒冷若冰霜的聲音傳來，似寒芒一般的目光對準吳嘉峙。

他如此冷冽的目光不禁令我心口一緊，擔心他會動手，便上前想輕撫他的手臂，走近後卻發覺無從下手。

沈城軒淡淡掃了面前的兩個男人一眼，再次進行無聲的警告，最後他牽起我的手，轉身離去。

走至無人處時，沈城軒松了手，他擡手撫摸我的臉，柔聲問：“他沒傷害你吧？”

我伸手撫上自己面頰處的那隻手，笑道：“沒有，他現在恨不得離我十萬八千裡遠。”

他頓時笑出聲，揉了揉我頭頂的發絲。

“才到麼？”我問。

“有一會兒了，知道你在樓下，便想出來尋你。”

還真是他等我。

他握着我的手，徑直走入走廊盡頭的包房。包房一間疊一間，竟聚了不少。

聲音開始嘈雜，透過紗門還可以隐約瞧見食客的身影。不過，走得深了，人聲便淡去了。

沈城軒放緩步子，在身後與我留了半米的距離，他微一側身，擡手掀起紗門處的布簾子，我心下領會，先他進了最裡間的包房。

心中好笑，怎麼成了他是主，我是客了。

紗門被重新拉上，隔了外界的人影。

我瞧了一眼，發覺包房竟小得出奇，最多隻能容納四人，還須人挨人才坐得下。

桌上隻有一盞美孚燈，墨綠色的，厚玻璃大葫蘆狀的底座，薄玻璃小葫蘆狀的燈罩，燈芯早被點亮，卻遠不及電燈的明亮。

淡黃微薄的燈光，說不明的微妙氣氛，狹小局促的空間......妙不可言。

一時間，燥熱感襲來，熱氣浮上面龐。

沈城軒脫下外套，随意在一旁的塌上坐下。

“我沒想到是這樣的包房，小是小了點，不過還挺有情調的......”本想解釋一下，不想惹壽星不快，但話一出口便變了味。

沈城軒調整姿勢，向後靠牆而坐，不說話，隻看着我笑。

“我是說......這空氣挺好的。”話落，我再次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