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從妾室被扶正,便對後宅管束極嚴,這麼些年,蘇老爺沒有一個庶出的孩子。
家中兩子兩女,除原配留下的這一雙兒女外,也就隻剩下她的一雙兒女了。
再怎麼樣她都不可能為了攀附權貴将自己女兒推出去,更别說為人妾室。
“夫人,您别急,那李嬷嬷今個回不來明個也肯定回來了。”一直伺候蘇夫人的嬷嬷邊給她按頭邊寬慰道,“就是這大少爺若是回來問起她...”
被王嬷嬷稱作大少爺的便是蘇意安的兄長蘇正墨,如今在外求學,已有兩年未歸。
蘇夫人聞言擡起眼眸,瞥了一眼桌案上的信,說來也怪這蘇正墨有些日子沒來家書,她們這前腳将蘇意安嫁出去,第二日這家書就來了。
不過信上說了,為了來年科舉,蘇正墨今年仍不能歸,信末是對小妹的牽挂。
“倒是個牽挂人的好兄長,可人不在跟前又有什麼用。”蘇夫人收回目光。
蘇夫人雖不喜原配留下的這一雙兒女,但到底沒有在外人面前留下苛待的名聲。
就連要将蘇意安送給府尊大人,這主意雖是她出的,但話卻是蘇老爺放的。
畢竟一個女兒罷了,在權貴面前他們這些商戶又算得了什麼。
“不過他就算回來了又能如何,老爺都不在意哪裡用得咱們操心。”蘇夫人并未将蘇正墨放在眼裡,也不怕他回來後尋小妹。
她隻是心中郁結有氣,總覺得沒有好好用上蘇意安:“這小/賤/蹄子倒是好命,兜兜轉轉竟又去了賀家。”
“這哪算得上好命,那賀家出了那檔子事,嫁過去也是受苦的命。”王嬷嬷順着她心意說道。
蘇夫人聽了這話,心中的氣才順了幾分,不過沒見李嬷嬷回來,她仍不能安心。
這李嬷嬷是蘇意安院中的人,到底偏愛她幾分,所以這次李嬷嬷自己站出來要送嫁,蘇夫人為了面子便應允了。
說到底李嬷嬷是蘇家的奴仆,這身契都在蘇家不怕人跑了,可這人遲遲沒有回來,蘇夫人又有些不安心,生怕來個萬一。
她正想得出神,就見自家二娘子一臉不悅的走了進來。
也沒請安,進來後便坐在她身旁的竹椅上。
“今個怎麼了,這般沒規矩。”蘇夫人平日裡雖嬌慣蘇娉曦,但該有的規矩還是有的,今個也就是屋中沒有旁人,若是傳出去人家都會說蘇家女娘沒有規矩。
蘇娉曦撇了撇嘴,不滿道:“娘,你們怎麼讓她嫁過去了。”
蘇家與賀家的婚事,原本是蘇意安娘親在世時定下的,可人走茶涼,那婚事便被如今的蘇夫人奪了去,安排給了自家小女,蘇娉曦偷偷去瞧過賀家二郎,那人面如冠玉生了一副好相貌。
“你可知賀家上門是為何。”蘇夫人示意王嬷嬷斟茶。
“還能為何,不就是怕咱們瞧不上他們,怕斷了親事嗎。”蘇娉曦拿起茶盞,輕抿一口,許是心中有氣,連茶香都不曾品出。
蘇夫人聞言笑笑:“這事是我們沒有說與你聽,可爹娘總歸不會害你,若那賀家真是福地,娘怎麼可能把她嫁過去。”
頓了頓,她又道:“賀家二郎病重,人怕是不行了,那賀家上門是要人沖喜。”
蘇娉曦想要說什麼,卻一下啞了聲,沖喜這二字帶給她的沖擊太大。
“人...人不行了?”她手一抖,茶盞中的茶水不慎滴落在她的衣裙上。
蘇夫人正欲開口說她不穩重,門外小厮卻來傳報,原是李嬷嬷帶着奴仆們回來了。
蘇夫人瞧了自家二娘一眼,言道:“你去屏風後,别讓人瞧見了。”
蘇娉曦還沒緩過神便被王嬷嬷攙着去了後面,她前腳剛走,李嬷嬷就被帶了進來。
為了能早些回來,李嬷嬷她們一路風塵仆仆,這衣裳上還沾着土。
進來後她行了禮,規規矩矩的站在那,等着問話。
蘇夫人早就等着急了,可人到了跟前她又得裝裝樣子,“安兒可好,那賀家可有薄待她,讓她受委屈。”
李嬷嬷早已見過她的僞善,索性順着她把事情說的更嚴重了些。
“夫人,那賀家....不僅沒有人出來迎親更是窮的将小姐嫁衣都變賣了。”說完她将包袱拿了出來,裡面裝的正是蘇意安的嫁衣。
蘇夫人挑眉,這嫁衣被變賣怎麼又到了李嬷嬷手中,雖有疑問但她還是耐下性子關切道:“那賀家二郎呢。”
“人怕是就這幾日了。”這話李嬷嬷沒有撒謊,她沒見到賀家二郎但這一路聽那村裡人說的話,也能猜出一二,“奴婢在懷安鎮瞧見那賀母變賣嫁衣,索性讓人買了下來,是奴婢自作主張了。”
聽聞蘇意安處境不好,蘇夫人心中郁氣這才消散。
但她面上并沒有露出一絲快意的心思,反而言道:“可憐安兒了,不過這到底是她娘親在世時定下的婚事,雖賀家落魄了,但既來求娶咱們蘇家也不能悔婚。”
李嬷嬷嘴上應了是。
蘇夫人聽了那些話早已心安,便沒再留她,給了她賞銀就讓人退下了,至于籃子裡的嫁衣也一并讓她帶了下去。
屋中沒了聲響,一直躲在屏風後的蘇娉曦這才顫顫巍巍走了出來。
她年歲小,還不滿十六,剛剛聽聞那些話後全是後怕,還好她沒有嫁過去,賀家那樣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實在駭人。
她可不想守活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