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興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他從院門進來直接去了竈房。
“小嬸。”見到親人,他再也撐不住,還未走到跟前就啜泣起來。
蘇意安正在炒菜,這個時辰食肆裡點熱菜的食客最多,她偏頭看過去,隻見賀興晨臉上挂着淚珠,整個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哭的這麼厲害,蘇意安趕緊放下手中活将他叫到了跟前。
她以為賀興晨在私塾受了委屈,畢竟他每日也就來往于家和私塾。
“别哭了,沒事,和小嬸說說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蘇意安拿出帕子給他抹去眼角的淚。
“小嬸。”賀興晨哭的打了個嗝,他想了想最終也沒出實話,“我還想吃晌午的面。”
蘇意安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去洗把臉,一會兒小嬸就給你做。”
賀興晨曉得她還忙着,點點頭轉身出了竈房。
蘇意安将鍋中的菜炒好盛出來,給正來端菜的小妹說道:“一會兒在鋪門前挂上竹牌,今個不再賣了。”
傍晚這會正是食客最多的時候,突然間不賣飯食了,賀凝文有些疑惑。
但她着急上菜,便也沒問,去了前面就同賀頌元要過竹牌挂在了門上。
“咋今個關門這麼早?”老熟客王大爺剛落了座,瞧見門上的竹牌後笑道:“我來的還真是時候,再晚點就趕不上了。”
從在河邊擺攤時王大爺就常來她們攤吃面,賀凝文早眼熟了他。
她笑着走過去,說道:“您什麼時候來都給您做,今個您吃什麼。”
王大爺聽了這話高興,提起桌上的茶壺往竹筒杯倒了杯茶水,道:“還是老樣子,一碗葷面。”
賀凝文記下後,又在食肆裡走了一圈,見沒人再點菜,正準備去竈房告訴蘇姐姐一聲,卻被賀頌元攔住。
算賬目的賀頌元也好奇,今個為何關門這麼早,距離往日關門還有一個時辰呢。
“二嫂說的,許是後院的菜不多了吧。”賀凝文随便扯了個由頭。
竈房裡,蘇意安正在弄水扯面,晌午做的多,留下了好幾個面團,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二嫂,王大爺還是老樣子。”賀凝文見她正在扯面,便沒湊到跟前。
蘇意安回道:“後院沒面了,你去前面竈房和你二哥說一聲,他那應該還有,若是也沒了問問王大爺願不願意嘗嘗水扯面。”
賀凝文跑了一趟,最後又回到竈房,說了聲王大爺同意嘗嘗。
蘇意安曉得後,便将剩下的劑子全都扯了,這麼多的面兩人吃綽綽有餘。
想到王大爺年歲大了牙口不好,蘇意安炒菜時專門在裡面加了點水,這樣能把菜炖的更加軟爛。
“若是旁人問這面,就說過幾日便上,價格也會漲。”能日日來食肆吃飯的也不是缺錢的主,但是人家也不是冤大頭,若這面平平無奇為何要多花幾文錢呢。
賀凝文點點頭,表示她都記住了。
等賀凝文走後,蘇意安這才端着面去了賀興晨那屋。
平日裡他散學回來也是先去屋中寫夫子留的作業,所以今日除了蘇意安外還沒人發現他的異常。
屋内靜悄悄的,賀興晨沒有坐在窗邊反而是趴在床上。
“睡了?”蘇意安猜着他應當沒睡。
果然床上的人聽見聲響,扭動了兩下身子便爬了起來,隻是眼睛還紅着。
這樣反常肯定不止被欺負了這麼簡單。
蘇意安沒着急問,讓他先吃了面再說。
賀興晨自己一人想了許多,若是不走科考那條路,他要做什麼呢,食肆有阿奶和小姑在,似乎也用不上他。
可去河邊扛布袋什麼的他又這麼小根本幹不成。
“現在願說了嗎?”見他吃完面,蘇意安這才問。
“小嬸。”賀興晨沒敢看她,小聲道:“我不能讓你住四進的宅院了。”
蘇意安一聽這話,笑出聲來,她随口一說的話怎麼小孩子反而記得這麼清楚。
“我...我不能參加科考。”賀興晨低着頭看着自己鞋面,一想到這傷心事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夫子說祖上犯了罪,子孫就不能科考,小叔說不為官就不能住四進的宅院。”賀興晨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淚,順便把流出來的鼻涕一起抹了去。
蘇意安還真沒想到這一層,轉念一想在她現代不也是如此嘛,若父母犯了罪三代之内也不能考公,那賀老爺子犯了罪,可不賀興晨也不能科考。
怪不得...
她一下子明白了,為何那日問賀允淮願不願去書院時,他沒有直接回自己。
原來他早就知道有些事不可能。
“那你在私塾上學開心嗎?”蘇意安問。
賀興晨沒有猶豫便回道:“開心。”
“那還想不想去私塾?”
賀興晨強忍着淚水,回道:“想。”
既然覺得開心,也想去私塾念書,那為什麼不繼續去呢。
蘇意安輕快地同他說:“那咱們就在私塾念書識字,至于科考這件事咱們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