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燕貞動了動唇。
“白教主。”方譽突然喊。
他第三次打斷了燕貞,漫不經心地道,“救我之恩比山嶽,僅是規勸小事不足為報,不若我再幫白教主一件如何?”
“什麼?”白樂妤臉頰煥起光彩,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燕貞差點扭斷指骨,他對你們這些恩啊情的一點都不在意,先讓他說完,讓他退教!
“太衍宗卧底,他。”驟地,方譽指向燕貞。
燕貞僵在原地,白樂妤笑容亦戛然而止。
天際烏雲滾滾,吞噬白雲,隐有發白的閃電顯過,發出沉悶聲響,如兇獸的低吼。
白樂妤離開凳子,走向阿怪,衣裙無風自動,指尖溢出紫色雷電,逐漸聚成一把殺氣騰騰的劍。
卧底是隐患,必須被處理。
“他隻說了一句。”燕貞盯着白樂妤。
他隻說了一句,你就毫不懷疑地相信,然後向他釋放殺意。
“别裝了!”白樂妤翻轉劍柄。
方譽豈會拿此事玩笑,何況她也清楚太衍宗派了新卧底,隻不過按宸陽子的性格,定會派個不受矚目的中庸子弟,魔教一直在暗中排查,誰能料到會是阿怪?
這個阿怪,白樂妤還當他是陰郁自卑的小可憐,她那麼不擅長安慰人的人,還試圖安慰過他,真是浪費感情!
白樂妤:“你讓我很生氣。”
鼓噪雷電的劍,攜淩厲氣勢刺啦紮進燕貞胸口,天空明雷乍響,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落下。
鮮血沿着劍刃流淌,濺到燕貞鞋尖,混濁雨水,将地面淌成紅色,他怔住了:“我讨厭受傷。”
“活該!”白樂妤果斷地将劍往更深處紮了紮,詢問方譽,“他可曾向宸陽子傳遞我教重要消息?”
方譽凝視雙眼空洞的燕貞:“尚未。”
“好。”白樂妤拔-出劍,鮮血在地面濺出一條線,“此刻起,你再也不是我們魔教修士,滾。”
她一揮袖子,消失在院内,謝淵寂亦化作黑霧追随而去。
制造傷的人離開,可傷口還在流血。
燕貞仍在錯愕。
他做到了,成功退教,遠離白樂妤,雖然不是以理想的形式。
可為何傷口這般疼啊?
燕貞不知所措地轉過身,這個時候,他當應滿意、舒暢地離開,去赴往當普通人的夢想,他打開院門,淋着冷冽的雨,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連方譽都忘了殺。
某一瞬間,方譽分明感知到了殺意,猶如埋伏在深海之底的劇毒水母,畸形,濕冷,陰暗。
方譽輕蹙優越的眉骨,體内佛骨微微發熱,抵抗着不适。
白樂妤大動幹戈,許是對這個卧底有些上心的,可他是不同立場的卧底,毫無疑問要在更惡劣的影響誕生前祓除。
“啊啊啊!”
一旁,經曆全程的唐小美尖叫着跌到地上,指着流淌一路的血液,“血,血,血!”
她收回之前的話,魔教哪裡不見血,遇到叛徒殺伐決斷根本不眨眼!
唐小美直接吓暈了過去。
等她在床鋪醒來後,時辰已至深夜,外面的雨仍然淅瀝瀝地下着。
唐小美打了個寒顫,跳下床,搖醒兒子:“元寶,元寶,快,咱們得跑,待下去哪天腦袋沒了。”
明天就要直播了,今夜就得跑,唐小美抱着孩子溜出屋子,铛——明亮的脆響忽然從屋頂響起。
唐小美腰間贅肉猛地一震,哆嗦着唰白的臉回首。
“大半夜的,要去哪兒啊?”
橘色的衣裳自屋頂落下,童三碗湊到唐小美面前,重新端起碗扒飯,笑眯眯的。
唐小美噗通跪地:“求求你,放過我,魔教不是我能待的地方。”
方譽勸得有效果,可那是在唐小美沒見過魔教殺戮的前提下,“我就是個小百姓,就想安安穩穩,維系自己小家,不想過提心吊膽的日子。”
童三碗咬了一塊五花肉:“你的小家?”
唐小美:“對,有兒子,有相公,我相公被白教主打傷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說着,她從懷裡掏出一張梅菜肉餅,“求你大發好心,幫我們娘倆離開吧。”
童三碗咽口水:“你太過分了,居然拿吃的誘惑我……”她糾結地往後退了兩步,又湊近,彎腰,拿出她身上唯一值錢的世渺鑒,“還有嗎?我拿這個跟你換。”
最後,童三碗滿足地抱着滿懷肉餅,笑嘻嘻地與同樣心滿意足的唐小美告别。
“你不該放她走。”
身後,傳來冰冷的女聲。
童三碗笑着轉首:“教主太溫柔啦,但是我們,可——不——是。”
雨絲細密斜下,屋頂上,周語、元伶、陳黑虎、宗廣賢依序站立,每個人手上都曾染過上百上千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