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了?去找白樂妤了?”
傍晚的卧房中接連響起兩聲問話,步入房中的方譽頓了下腳步,推開的門後,圓真拿着錫杖走出,模糊的光亮淌在他老邁的臉龐,慈悲的五官纏繞嚴厲,“你要放棄你幾百年的苦修嗎?明頌!”
方譽移步紅衣靠到牆邊,低下眼皮似在沉思,那雙豔氣又神聖的眸裡情緒沉甸甸的。
“我逾矩了,主持。”
“洄遊虛境鏡花水月,你何必當真?我都不曾狹隘計較,說了很多遍了,當時你身不由己。”
“如果我告訴主持,我那時有記憶呢?”方譽擡眼發問,說出口的話就像堅冰一樣鑿在圓真心上,“我越矩了主持,無論虛境還是現實,我對小白,均不止友情。”
圓真握杖的手用力,指甲扣着杖身顫抖,許久後深深歎了口氣:“明頌,三思。”
方譽後仰脖頸,靠了下身後牆壁,手指隔着衣袖落到腕上海魂珠手鍊:“三思過了。”
一思是不是。
二思能不能。
三思該不該。
是不是喜歡白樂妤。
能不能喜歡白樂妤。
該不該喜歡白樂妤。
昏黃的光落在方譽有些發白的唇,過去半個月,整整十五天,他每一天都要割去一遍唇上的肉。
刀片每一回從肉上剮過,都是在剖析方譽自己。
割肉無法驅趕走滿腦袋的白樂妤,方譽确确實實找到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可另兩個問題的解決卻不能隻憑他。
“我的确對小白有意,但小白隻想停下原地。”方譽嘴角上揚,弧度輕又淺,看得出絲毫不為此生氣,也許在他看來白樂妤怎麼做都對。
圓真隻覺方譽快沒救了:“你既直白與我相述,這半個月待在魔域,已經有決定了吧?”
方譽回答:“是的,有件事我想要确定,那件事的結果将決定以後。”他好脾氣地補充,“今日去尋小白,本是想确定的,隻是跟着她一起來的人太多,羽神節再尋機會罷。”
铛!圓真聽不進去,提起禅杖重重敲了下地面:“我不會同意你和白樂妤再有接觸!明頌,你現在該做的是抄佛經!去抄一千遍!去!”
光澄日明,雲絮翩跹,碩大的圓形祭壇向陽而建,上千隻鷹獸嘹亮叫着搏擊長空,羽神節在世界期待中召開。
由九域聯合提議創建的新節日,羽神節,是為紀念修真者的創造者獸神長羽。
這段時日,全世界的國學道修、史學道修等等,遍覽上下十萬年典籍,試圖從湮滅的曆史中尋找到有關這位神祇的蛛絲馬迹,結果十分遺憾。
最初獲得靈根的人類不想将寫滿卑劣的故事流傳下去,将獸神長羽的存在抹滅得一幹二淨,如今的人們隻能通過洄遊虛境經曆來繪寫長羽形象。
她是一隻鷹。
因此鷹被設成羽神節的象征。洪鐘聲陣陣,太陽照耀莊嚴的祭壇,壇兩側置鷹首雕像,壇上面,太微神域的神棍們跳着祈福舞,老鷹環繞祭壇一圈圈展翅飛翔。
白樂妤望着天空中的老鷹。
現今的人作為非親曆者,能更理智看待過去,長羽的功勞像她的神格碎片一樣掩埋漫漫黃沙十萬載,到今天終于迎見了日光。
算件好事吧,雖然長羽本人見不到。
但——為何好多人用她的臉代長羽的臉!
盛大的祭祀儀式過後,中午陽光烈烈,白樂妤帶着螳螂妮妮闖進了宗廣賢屋中,微笑着讓妮妮剃掉他的白胡須,以犒賞宗廣賢對方譽幾人的招待。
“不!我的胡子!又沒了!啊!”
無視身後宗廣賢沖破嗓子的痛叫,白樂妤一撩頭發,帶着妮妮心情舒爽地出了宗廣賢房門,在回去路上撞見剛逛街回來的童三碗。
節日期間街市繁華,童三碗橘色的衣袖圈着一盒一盒一袋一袋的食物,肉嘟嘟的臉頰鼓鼓囊囊,嘴裡還含着糖人,修真者靠儲物袋儲物,她這副樣子,怕是儲物袋已經裝滿了。
零嘴盒子都戳到了串糖人的木棍,白樂妤搖頭笑笑,饕餮道修士童三碗,名副其實。
拿出一個空的儲物袋,她走向童三碗,幫她把東西收起來。
童三碗擠出狗腿子般的笑容,接住白樂妤丢出的儲物袋,塞到腰帶緊勒的腰間:“謝謝教主!”
“不用謝。”白樂妤笑了笑,“你在聲譽賽中表現相當不錯,給魔域帶來高熱度的五花八門排行榜,是你的主意吧?”劉芳老實人才不會想到排美男榜。
“排榜是柴軒提的,不過有些榜單确實我想的,嘿嘿。”不方便說話,童三碗拔出嘴裡含的糖人。
白樂妤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