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被考驗了弱之極境,還能被考驗什麼?
吼。
就不能直接跟她說!
白樂妤正不開心着,突然聽見有人比她還不開心的尖叫聲,遠方一米高的扁竹花叢後面,一男一女驚慌飛奔出來:“妖怪!”
大概是來山裡采藥的村民,後背還背着竹筐,但他倆奔得已顧不上藥了,藥草掉了一路。
“别怕,别怕。”
花叢窸窸窣窣地搖動,白樂妤聽見了另一道聲音。
像雨後泥土裡冒尖兒的春筍,像蒸籠裡剛蒸出來的小饅頭,像剛破殼而出的小雞仔,嫩嫩軟軟,好讓人心生歡喜。
白樂妤朝奇異之聲的源頭望去,一隻小小的手按歪了扁竹花根莖,露出一個趴在雜草上的嬰兒,赤條條,髒兮兮,懵懂的眼眶裡淚水打旋。
“别怕,我不是妖怪。”
風輕輕地吹着,将一片扁竹花破碎的花瓣送到白樂妤鞋尖,她眨眨眼,拔腿跑了過去。
“哪裡來的嬰孩,這麼小就會講話,你真是個天才!”
白樂妤那是真高興,把嬰兒從草叢上逮起來就一左一右親了他兩下臉。
天才!天才!這孩子還沒足月呢吧?不知道現實中有沒有這号人,真想将他拉入她的反派團隊!
難道這關是看她兩輩子沒孩子,讓她養孩子嗎?
嗯?
一出生就會講話……這種情況怎麼有點熟悉……等等,燕貞?
燕貞???
白樂妤僵住,看着被她随便抄住兩臂提拎起來的小孩兒,他也僵僵的,縱然沾了雜草灰塵,依然能看出小孩兒粉雕玉琢,瞳仁顔色偏淺,最關鍵的是,他脖子上還有顆紅痣!這就是燕貞!
冷靜,他記憶被無封住了,他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白樂妤伸出手指,擦擦小燕貞左臉,又擦擦小燕貞右臉,她有點搞不懂情況,這個燕貞究竟是她機關世界的npc,還是真的燕貞啊?
“我、我不是妖怪。”小燕貞忽地抓住了她一根指頭。
看着他祈求的目光,白樂妤意識到,燕貞雖然自帶前世記憶,但他并非一出生就是成人思維,剛離開母體的稚子尚在迷迷糊糊認識世界,就被爹娘抛棄在荒野,難怪他日後那般迷茫。
白樂妤将小燕貞抱在懷裡:“嗯,你不是妖怪。”
扁竹花香氣撲鼻,白樂妤盯着被壓塌的地方,扁竹花又名□□七、鸢尾,含毒,新生兒如若誤食豈能了得,燕貞的爹娘何止遺棄,八成是想借刀殺人。
“别怕。”白樂妤摸摸稚嬰腦袋,“以後我養你。”
燕貞悄悄偷看抱住他的姑娘,他隻是尚不能有成人的理智,不代表他真是個小孩兒,爹娘說“他們去去就回”、讓他在這裡等待的含義他懂,喊他妖怪的厭畏他也懂。
他一直跟别人說“别怕”,此刻卻有人對他說“别怕”,倒是新鮮。
她會一直如此态度嗎?還是兩三天就變了?
此時的燕貞懷着一顆名為防備的心。
殊不知白樂妤适應力巨強,已經樂呵呵琢磨起怎麼養孩子了:“系統,你說他現在這個年齡段,該喝奶還是正常吃飯啊?”
外界一天,聖裁半年;外界四十天,聖裁二十年。
車水馬龍的吆喝聲中,人來人往的鬧市尾端,支着一個破破爛爛的攤位,攤位旁架着一面幡,上書:看相奇準,好評如潮。
攤主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婦人,此刻她正翹着腫脹的腿在給人看相。
被看相的也是一名婦人,大約二十五六,五官端正:“大師,我夫君老在外面不三不四地鬼混,我欲生個娃娃留住他的心,您給算個好日子?”
“生娃娃?”攤主一聽,連忙放下腿,“哎呦喂,娃娃可千萬不能生啊,夫人呐,你不知道孩子有多難養!”
“啊?”
攤主拿起看相的竹闆,敲敲桌面:“聽我說,我可是過來人,這孩子吧,小的時候你得琢磨他的心思,餓了渴了困了他不說,折騰得人吃不好睡不好,這裡來那裡去,落了腰酸背痛一身病。”
攤主擡起竹闆,撩了下婦人的發絲,“想當年我也跟夫人一樣,頭發烏黑亮麗,可如今,嗐,又少又黃,别提留住夫君的心,村口王二麻子的心我都留不住。”
婦人往後躲了躲,咽口水:“那孩子長大了呢?等把孩子養大他應該會孝順你吧?”
“長大?”攤主嘭地敲桌子,“長大就更不得了了,長大翅膀就硬了,三天兩頭見不到人,我說十句話,他回一句都稀罕!見面就是伸手要錢,呸,哪是為人子的,分明是吸血的蛭蟲!我養了他二十年啊,二十年啊!”
婦人更用力地吞咽口水:“那依大師的意思,我這種情況應該……”
攤主坐直:“應該讓你的夫君滾。”
一道光落到攤主身後,婦人猛地抓住攤主的手:“大師,我悟了。”
婦人眼神熾熱地投向攤主之後,男子白衣束腰,高挑清瘦,輪廓分明,好似蟾宮月、雪中枝,“我夫君長得歪瓜裂棗,就算要生孩子,我也得找個模樣好的生!這就回去和離!”
“哎哎哎,你還沒給錢!”攤主抻臂,一隻冰冰涼涼的手落到她肩頭。
敲冰嘎玉似的聲音響起:“三天兩頭見不到人、說十句回一句、見面即讨錢,你說的這隻吸血蛭蟲莫非是我?阿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