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此時此刻最想爆炸的,當屬謝淵寂。
林曜前世今生性格不同,不過是前世無情,今生有情但隻對白樂妤一人有情的區别,而謝淵寂上輩子卻曆過劇變。
異火之劫,本該毀掉謝淵寂,修為被廢,喉嚨被灼,曾經熱血恣肆天天打架的人,在颠沛流離中被磨平棱角,沉悶敏感,滿懷仇恨。
而如今,因為白樂妤化解了異火劫數,謝淵寂的性格一點都沒變!
全世界被白光籠罩了一息,一息之後,驕傲不羁的謝淵寂被灌輸了前世記憶,紅眸波光閃爍,他他他,他簡直不敢相信!
是誰見白樂妤第一面就向她自薦枕席?
是誰在床笫被白樂妤逗出聲和她鬧别扭一個月?
是誰蠢到簽下生生世世的天言令縛?
天塌了,這種家夥怎麼可能是他謝淵寂!天言令縛怎麼可能會是他自己簽的!
白樂妤下的驅逐命令回響在謝淵寂腦海,暗紅的瞳看看他的繼任燕貞,他心煩意亂,邁向前來迎接的陳黑虎,黑袖一揮:“走,去打一架。”
陳黑虎:“我這——”
餘音融化在飄蕩的雲層中,謝淵寂強行帶着陳黑虎走了,杭星瀾跑了,燕貞冷淡地轉過身也要離去。
鋒利的劍尖抵到他淺灰色的眸前,林曜無情的臉上毫不遮掩的殺意。
在一旁的方譽以為他要和燕貞打架,剛要和氣相勸,就聽林曜莫名其妙地問:“九域至主,年紀不小吧?”
一貫能洞穿人心思的方譽都微微一愣,話音落下,燕貞清冷如谪仙的臉凝了凝,下颌線繃起,透出更濃的疏離之意。
突然得到前世記憶的幾人心裡都很亂,唯獨林曜又亂又爽。
世界意識送給他們的記憶與自身記憶完全融為一體,甚至包括了事件發生時的情緒。也就是說,雖然發生在前世,但今生的人感同身受。
白樂妤殺了他,他一點不關心。
但白樂妤睡了他,種種細節,林曜從太微神域反反複複回味到現在了。
然而,心頭上升的熱意在看到燕貞時急速降溫,林曜還沒忘了聖裁空間裡白樂妤身上的味道。
像他精心保存百年的糖,他還沒有吃,先被狗舔了。
年齡的問題,不用燕貞回答,九域至主的名号喊了上千年,所以燕貞起碼上千歲了。
而林曜三百歲都還沒到。
“呵。”
林曜陰冷地勾了下嘴角,挽了個劍花收劍,歲數這麼大,哪及年輕人有資本?
方譽看着林曜離開,腰背挺直,步伐穩健,活像咬死獵物勝利踏步的野獸,摩挲拐杖手柄,短暫思索後,猜到了林曜在意的點,輕輕地笑了一聲。
方譽有三百歲,比林曜大一些,但也遠遠不及燕貞年齡。
“啊呀主人!我琢磨出來了,他說那句話是在嘲笑你老!”扇垚拍了下掌,雙手剛阖上,剛拍出聲響,泥人就裂成了兩半。
燕貞漠然冷視輕聲笑的方譽,玉石之音從他口中道出:“你不該是能笑出來的時候。”
“為何?”
方譽偏過頭,眸如染了墨,身上氣息低沉,但内心明如鏡,“不是小白的錯,至少她和我之間,并無嫌隙,我更不會責怪她一絲一毫。”
“那是前世。”燕貞神色寡漠,“我說今生,她已經知道我是雲貞了。”
雲貞,替白樂妤熬過情熱期的小倌。
燕貞疏離寡冷的灰瞳盯着方譽,“你猜若她再知道我還是阿怪,會不會發現當年你揭穿我卧底身份時的私心?”
毫無起伏的語調,像一條能将人卷到窒息的長鞭。
“揭穿卧底合情合理,但你揭穿時隻字不提雲貞,是怕我和白樂妤間的關系剪不斷嗎?”
方譽安靜了一下,無可挑剔瑰麗的臉上沉澱複雜情緒,那時的他還沒修佛,也還沒真正明晰他對白樂妤的心意,的确考慮不周。
但燕貞就幹淨嗎?
“彼此彼此,當年在不羨仙,以你之能,早該發覺我就是小白标記的對象,不也沒透露分毫?”方譽反問。
下藥事件發生時,方譽還不知曉白樂妤是半龍之身,後來才明了他在那段時間的異樣,原來他是被白樂妤标記了。
龍奴是最适合幫她度過情熱期的人,燕貞明清楚,卻一個字未提地将她從方譽身邊搶走,頂替了方譽位置。
散在地上的泥塊聚成人:“主人,這句我也聽懂了,你也有私心,且超重!大哥莫說二哥!”
泥人再次裂成兩半,冰刃劃出殘影,看似隻是順勢,實則是主人故意不收勢地劈向方譽。
方譽身上迅速爆開蓮花護盾,防禦罩和冰刃一同破碎。
燕貞淡色的眼睛冷寥,沒有繼續攻擊。
方譽寸步不移,也沒還手。
兩人深深對視,幾秒後,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地背對着離去。
打架鬥毆像謝淵寂那樣熱血意氣的人才會做,如他們這般善于自控的人,才不會失去理智,絕對不會。
教主宮殿,白樂妤卧房内,她痛得沒法兒維持打坐,彎曲着背蜷縮在寶石床榻,指甲摳緊亮閃閃的銀線被。
磅礴的力量遊走經脈血肉,經脈一邊破損一邊重新搭建,骨骼一邊粉碎一邊重新接合,就連靈魂也是,像被一把全是尖針的梳子梳着。
她皮膚充血,大汗淋漓,解開的衣領後,濕漉漉的後頸下,銀色的三角狀鱗片舒張,白樂妤抱緊被子,強忍劇痛内視,疏離體内。
脾、肺、胃,不少地方都被橫沖直撞的靈力撞出了血,幸虧謝淵寂保護着她的心髒,人體最關鍵的髒器無損。
聖裁帶來的升級不該如此兇險,是因為她吸收了世界意識。
世界意識是世界的主宰,也是世界的孩子,白樂妤吞噬了他以後,感覺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從身體到靈魂都很奇怪,很痛,但疼痛也伴随着新生。
似乎她在遭受洗禮。
有某種全新的力量将要誕生。
咚咚,敲門聲之後,林曜推開了殿門,他換了身幹淨的青色便服,黑白二色的腰帶束出窄腰,右腕戴着她送的銀鱗護腕。
白樂妤睜不太開眼睛,折騰着想要起來,攥着被子的手腕被瞬移過來的林曜握住,漆黑幽深的瞳仁俯瞰着她,如卷動漩渦的深潭。
“姐姐,見到我來不用起身吧?”
“咳。”那不然呢,她躺床上見你?“躺床上不太好吧。”
“又不是沒見過,姐姐,你說對吧?”
她躺着的樣子……完了,這事在提醒她前世啊。
白樂妤掃了眼林曜,心坎百感交集:“我明白,恢複前世記憶對你來說是不小的打擊。”
林曜:“?”
一心認為林曜真心拿她當姐的白樂妤歎了口氣,拍拍他的手背。
拿前世記憶和今生一對比,所有人都應該清楚,她是重生回來的人了。
先前她一直沒有說,有一個原因是天道在看着,她不能說。
但無死時召喚的白光,不僅送了記憶,還在全世界構建了隐形的防護障,系統說,可暫時抵禦天道窺探,不确定能維系多長時間,至少目前她說話是自由的。
“我懂,你拿我當姐姐,我前世卻……你現在一定很委屈、氣憤、有很多話想要質問我。”
根本不委屈、不氣憤,反而很興奮的林曜低下了頭:“嗯。”所以呢?她要怎麼補償?
“但在你質問前,先讓我說。”白樂妤撐起上身,拍上林曜的肩,“不是我說,弟,你也太不自愛了,陌生女子投懷送抱,你怎就輕易應了?你問題很大啊!”
白樂妤生存法則,不管是非對錯,她先劈頭蓋臉占據主場。
林曜都懵了懵,他幹什麼來了?趁其他人在等白樂妤晉級,他想靠前世記憶占據先機,不再讓白樂妤将他視作弟弟,或者既視作弟弟也視作男人。
結果上來沒說幾句話先被白樂妤教育了一頓。
他,林曜一噎,喉結微往下咽,他并非輕易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