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挑明,太便宜祁瑤了。
傅溪拍案起身,從身後端起一盤待處理的菜,重重放在案上:“這些菜,都洗了。”
秦政松了一口氣,看來嫪易沒有認出他,否則,不會大膽命令娘做這種粗活。
祁瑤連聲應下,等傅溪一出門,她扭頭指責秦政:“你現在不在宮裡,坐成這樣,差點露餡。”
秦政失笑,他算是知道,為什麼娘這些日子沒有被識破。
誰能把這個伸長腿随意坐着的女子,和秦國端莊威嚴的太後聯系在一起?
院中,阿琦和康康在純白的雪地上踩雪玩,康康人小,一腳陷在有他半身高的雪裡,動了動小腳,怎麼也動彈不得,愁得他兩根眉毛,皺在一起。
一雙手掐住他的小胖腰,将他從雪地裡,拔了出來。
康康被舉在空中,歡快得抖腳腳:“我又出來啦。”
“溪溪。”阿琦驚喜擡頭。
“姑姑!”康康被放下,轉身要去抱傅溪的大腿,卻被她避開,抱了個空。
看着兩張無辜的小臉,傅溪實在氣不過,抓起一小撮雪,灑在二人身上。
阿琦和康康還以為傅溪在同他們玩,不僅不害怕,反而笑得更開心。
她無奈收手,晚點再收拾這兩個小壞蛋,先去會會隔壁那個大壞蛋。
大壞蛋嬴翮在家清點炊具,見傅溪來了,端起身側的碗碟,放她懷裡:“菜肴在這邊做好了,再端過去,你先把碗碟擺好。”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她打算給嬴夫人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有”,嬴夫人頭也不擡,“這些東西,用完記得物歸原主。”
太後生辰,飲食這方面可馬虎不得,她家後院,幾個據說是從趙國來的庖廚,正忙得熱火朝天。
她不放心,得去看着點。
傅溪拿着碗碟準備走人,卻被嬴夫人喚住:“下雪路滑,我讓贲哥兒也拿一點。”
“嫪先生。”黃衣少年禮貌叫人。
傅溪冷淡應下。
二人端着碗碟回去。
未進院中,便聽到一群人的笑鬧聲,祁瑤正帶着阿琦和康康打雪仗,三人玩得正歡,沒有注意到端着盤子進院的二人。
王贲笑意盈盈望着這三人,一個雪球沖着他的腦門飛來。
“啪嗒”一聲,王贲偏頭,被一隻銅盤擋住視線。
傅溪收回手,抖落盤上的雪,對祁瑤抱歉的笑容,視而不見。
王贲緊跟着傅溪進屋,聽見她小聲說了兩個字:“騙子。”
他還未想通嫪先生說“騙子”的原因,眼前的一幕讓他将這點疑惑,抛之腦後。
王上端坐在案前,神色認真,那雙捧着《商君書》的養尊處優的手,此時正在泡在水中洗菜。
王贲放下手中的餐具,一把奪過秦政手中的菜,聲音激動:“這種事,怎麼能讓您來做?王上。”
話音一落,房間一片沉默。
院中三人的嬉笑聲,清晰傳入屋内。
王贲迎着秦政充滿壓迫感的眼神,強行解釋:“我的表兄。王氏,名尚。”
二人神色略顯緊張,傅溪卻沒在意,伸手試了試水溫,入手冰涼。
她臉色一沉,伸手捏住秦政的衣袖,提溜起來,視線落在少年紅通通的手上。
秦政抿嘴,被發現了?
“你,起來。”她闆着臉,語氣不滿。
少年順着她的力氣起身,袖中的手握緊冰涼的物件,面上依舊一臉鎮定。
王贲坐在地上,仰頭望着二人,神色不安,都怪他嘴快。
“坐在這,把衣袖烘幹。”傅溪指着碳火燒得正旺的碳簍。
秦政神色意外,聽話在碳火前烤着浸濕的衣袖,精緻的眉眼被火光襯得溫柔:“多謝。”
面上看着乖巧,其實是個小騙子。
傅溪心中暗道。
小騙子秦政一直等待衣袖幹透,才和王贲走到廊下,望着院中玩雪的衆人,眼底有些羨慕。
“為何不見王師?”秦政沒有看見王翦的身影,疑惑出聲,這可不符合王翦愛看熱鬧的性子。
“今早宮中的庖廚來後,阿父聽聞他們是趙人,就一直和他們待在一起,很是奇怪。阿娘說不用管。”王贲不敢隐瞞,語氣略微不滿。平常阿父不着調就算了,偏偏王上來了也這樣。
他知道王上對阿父有意見,平常并不表現,但無疑,公子成矯的态度,背後一定有王上授意的成分。
秦政挑眉,眼中竟然有了幾分欣賞,是他小看了王翦:“王師的舉動,有深意。你應該理解。”
王贲羞愧低頭:“是我無用。”
“七歲誦《詩》,八歲通《尚書》,九歲通《周禮》,”秦政笑道,“這樣也算無用?如何才算有用?”
虎父無犬子,他對王贲,寄予厚望。
沒想到王上這麼看他,王贲一臉感動,他看向身側的秦政,少年負手而立,年紀輕輕,卻有了俯瞰衆生的君王氣度。
突然,胸前的衣襟被一小團雪砸中,君王氣度全無,秦政皺眉看着衣襟上的雪痕。
罪魁禍首傅溪站在院中,手中還拿着作案工具,見秦政看過來,接過身後阿琦和康康上繳的彈藥,又扔在黑衣少年身上。
“大哥哥,來玩哇!”來自幫兇康康的挑釁。
阿琦悶頭做雪球,她可想起來了,溪溪找了好久的小木盒,就是被這個人拿走了。
等嬴夫人來通知大家飯食備好時,院中已經一片狼藉,不分敵我,戰局十分激烈。就連雪人也慘遭誤殺,白色圍巾下,露出小半塊玉佩,可以推斷,雪人生前,也是一個體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