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沒有旁人,公主便不必掩飾身份了。”
蕭瑾雖有些心理建設,但也沒想到這麼快會被裴譽亭拆穿,“大人是如何發現的?”
“公主的易容之術高超,刻意壓着嗓音說話,連鞋底也墊高了些,論這外貌聲音旁人自然發現不了。隻是公主送給賀偉楊的信上暴露了自己的筆迹,留了破綻,也不曾将耳後的小痣掩去。”裴譽亭将劍抱在懷裡,靠着牆壁直坐着。
蕭瑾伸手摸向自己的右耳,回想起在賀府裴譽亭攬腰湊近她時轉面看向别處的樣子。末了,她彎唇一笑,“裴大人真是明察秋毫,這點小伎倆瞞不過您。”
裴譽亭凝眸望向她,目光淩厲了兩分,“公主是如何得知張鶴青将死的。”
“我都說了是做夢了。”
裴譽亭手腕一擡,忽而抽刀出鞘,指向蕭瑾,本就密閉的馬車裡霎時梗出一道寒光來,平添幾分壓迫。
蕭瑾還沒反應過來便感受到下颌之下有一道冰涼壓下來,她直直迎上裴譽亭的目光,“大人平日裡就是這般威脅人的?難道大人今日真能在此殺了本宮?”
“想必無香公子也不想走漏了自己的身份。”
蕭瑾此刻在心中默默翻了一百八十個白眼,但還是維持着面上的禮貌,“如此逼迫于人可非君子所為啊,大人此舉未免有失大理寺卿的身份吧。”
“公主是從何處聽聞裴某是君子的?”
蕭瑾一時無言以對,傳聞中的眼前這人為了辦案的鐵血手段她自是聽過不少,也已親眼見過了些。瞧着他今日的架勢,輕易必然也糊弄不過去,伸出食指輕輕撥向抵在自己下巴上冰冷的刀刃。
裴譽亭見她作勢要開口,倒也幹脆地收刀入鞘,隻是目光仍然沒什麼溫度。
“本宮之所以不告知大人是怕給大人惹來殺身的禍患,如若大人執意要聽,那因此招緻了什麼禍患可就于本宮無關了。”
裴譽亭沒說話,微微颔首。
“但是本宮有個條件,如果今日将這事告訴了大人,大人以後若是查到與玉門十八劍相關之事時需得帶上本宮。不過大人放心,本宮若與大人同行查案,不會以公主的身份出行,也不會拖大人後腿。”
這是蕭瑾一番考慮後得出便于調查玉門十八劍的最佳方案。
裴譽亭沒肯定也沒否定,隻是眸子裡依舊沒什麼感情。
“大人不說話那便是默許了。”
屋外的冷風愈勁,吹開車簾灌入蕭瑾的脖子,引得她輕輕哆嗦了一下。蕭瑾擡眼從簾子被吹開的縫隙中向外面瞥去,空中竟有了細細碎碎的雪花飄落。
她收回目光,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個信封來,“柳氏曾托本宮替她照料父母,作為交換給了本宮這裡面的兩張紙,一張是名單,一張是輿圖,囑咐本宮切莫将這兩張紙交給他人查看,以免引來殺身之禍,隻是本宮也暫時沒明白這兩張紙的确切用途。”
還未等蕭瑾将手中的遞信的動作做完,裴譽亭長臂一伸,直接從蕭瑾手中取過了信封。
當真是沒一絲公子的溫潤謙和之氣。
蕭瑾在心中暗暗啧舌。
裴譽亭抽出信封中的紙,蕭瑾道:“不過關于這名單本宮倒是有一猜測,這可能是他們的刺殺名冊。大人與本宮的名字并排相連,曾在中秋宮宴時同時遇人刺殺,而張鶴青的名字緊跟在方騰之後,他們的遇刺或許也會連在一起。”
裴譽亭看畢名單,接着仔細看着另一張輿圖來。“這輿圖上所畫的似乎是城外的某帶荒山。”
“荒山?莫非是紅玉教的藏身之處?”
馬車載着二人,行得很快,比平日裡颠簸得多。
蕭瑾沒等來裴譽亭的回答,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這一瞬間的靜止使得蕭瑾身子失衡而向前傾去。透過簾子的縫隙往外看去,竟已經到了大理寺的地界。她一轉頭,身旁的裴譽亭已然下車邁向門檻。
天空灰蒙暗沉,雲層厚重,落雪無聲。
六角的冰晶已由起初的零星之狀變得密集,沒過多時,地上似已被覆了一層朦朦胧胧的清淺白紗。
顧不上片片雪花落在身上,蕭瑾連忙捋順了衣袍跟上前去。
尹子同迎上裴譽亭的步子,邊走邊道:“大人,果真有人入獄行刺于張侍郎。還好景舟在場,張侍郎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并未傷及性命。景舟已先行去追那刺客了,他若是找到了他們确切的據點立刻會放煙火為信,将位置告知我們。”
“嗯。”
“聖人今日不僅拜了新相,還任了少卿一職,那新少卿今日便要來上任了。”
此時二人正要進屋,尹子同話音剛落,便由餘光瞥見了明亮的一道焰火飛入雲宵的光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