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譽亭将這紙小心地取出，确認沒了别的東西之後将這樹下恢複了原樣。

揣了這封信，他悄無聲息地回了府。

夜幕已至，屋中的燈亮起。

“景舟。”

“屬下在。”景舟即刻推門而入。

裴譽亭将這信遞與了他。

“無谷方丈竟有個私生子？”景舟有些意外，“看這信裡說的，這私生子似乎現在在哪個高門大戶裡還過得不錯。隻是這樣排查起來會不會耗時太久？”

“如今隻能先這樣了。趁年關都放松了警惕，盡快去查。”

“是。”

景舟出了門，背影在夜色中化開。

“大人快些用膳吧。”老管家叫人将餐食在桌上擺開。

老管家的後背已是有些勾勒，接着燈光，裴譽亭能看見他褐色袍子下的紅衣。

看出了裴譽亭的打量之意，管家笑着開了口，“過年總得有些紅色，招些好運來。大人的紅衣府上可是年年備着的。”

裴譽亭沒說話，老者也退了出去。

他一人用膳，身影由燭光投射在窗戶紙上，顯得有些孤單。

桌上的飯菜豐盛，卻怎麼看都沒有昨日那桌可口了。

……

七日一晃而過，眨眼就要到了上元節。

“這上元燈會可算是要被公主盼到了。”暮桃替蕭瑾端了藥來。

蕭瑾盯着碗中的藥汁，“你們說，父皇發下的聖旨，可還有收回的餘地？”

棠雨替蕭瑾端起藥碗，暮桃在一旁道：“若是忠臣死谏，可能還會有些轉圜的餘地。”

“若是父皇頒下的聖旨臣子不願意做呢？”

“那也得硬着頭皮去做，畢竟皇命難違。”察覺到蕭瑾今日的不對勁，暮桃接着問道：“怎麼了公主？怎麼突然問起這些了？聖人最近又頒了什麼旨意嗎？”

“沒有。”蕭瑾接過了藥碗，一飲而盡。藥汁苦澀，蟄得她舌尖發麻。

蕭瑾愣神，竟一時忘了去接棠雨遞來的蜜餞。

“公主？”

蕭瑾接過蜜餞，緩緩放入了口中。

“奴婢已經和棠雨将馬車都拾掇妥當了，就等着公主明日乘着去看燈會呢！”暮桃期待着。

“明日……”蕭瑾有些猶豫，“明日我不和你們同去燈會了？”

“為什麼？公主可是還有什麼事？”棠雨擔憂道。

“我……我明日和裴大人同去。”蕭瑾聲音變低了些。

“公主是還要和大人一起查案嗎？”棠雨問道。

蕭瑾沉默了一瞬，“不是，就是去看燈會。”

“公主和大人不查案隻看燈會嗎？”暮桃接着問道。

“嗯。”

暮桃轉了轉眼珠，而後眯着眼睛道：“裴大人有問題。”

棠雨試探着問道：“那公主方才說聖人收回旨意可是在替裴大人問的？問裴大人若是不想和瑞安公主成親的話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蕭瑾輕輕點了點頭，随後再次從案上拿取了一塊蜜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燭火挽起燈花，間有風聲。

“公主可是對大人動心了？”棠雨有些憂心。

“我也不知道。”蕭瑾有些茫然。

暮桃和棠雨對視了一眼，棠雨坐下身，握住了蕭瑾的手，“公主可想清楚了？”

蕭瑾沒說話，盯着桌上的燭台愣神。

棠雨歎了口氣，“那公主今日便早些休息吧，養足了精神明日才好逛燈會。”

梳洗一番躺下身後，蕭瑾卻又有些睡不着了。

她捏着被角，忽而有些後悔，後悔那日自己怎麼脫口而出了這種話。

于情于理，都不該的。

于情，他冷面暴躁，不近人情；于理，他将會是她的姐夫。

但是，裴譽亭帶着她查案，細細想來，待她也是不錯的。況且雖然賜婚聖旨已下，他卻并非真心喜歡蕭玥，成不成婚還須另說。

蕭瑾心緒有些混亂。

他似乎總是習慣将手放在她腰間，給上了些力道和溫度，推着她前行。

一幕幕閃過，蕭瑾貪戀被他手心薄繭的觸感，甚至想汲取更多的溫度。

……

翌日，蕭瑾用過了早膳，早早就梳妝完畢。

“公主這心思可是一早就不在咱們府上了呀。”暮桃揶揄道。

蕭瑾瞧着銅鏡裡的人影，偏過頭去，摸向頭上的發簪，“這個簪子會不會不太好看？要不要換一個？”

蕭瑾擺弄着桌前的首飾盒，挑挑揀揀了半天，猶豫許久，最終選出了一隻金步搖，“還是帶這個吧，這個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