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停下步子向地上望去,隻見黃沙之上赫然裸露着半截手骨。
這骨節之上還附着片片黑斑,甚是可怖。
雖不是一驚一乍之人,但眼下這情景還是不禁讓她喉間湧起一陣不适之感。
暮桃慌忙拉開蕭瑾退後幾步,“這人定是染了髒病才被扔在這裡,公主快離遠一些。”
挪開了目光,二人接着向前走去,寒風穿林而過,沙沙作響,更加劇了陰翳之感。
隻是越靠近前方,越覺得風中夾雜着鐵鍬揮動,鏟開沙土的聲音。
“什麼聲音?”蕭瑾皺眉,放慢了腳下的步子。
暮桃答道:“像是前面有人在挖土。”
“過去看看。”
放輕了步子,二人緩緩向前靠去。
沙土與鐵鍬相擊的聲音更強了,聽起來這個坑被挖得愈發深。
隔着一衆樹皮的空隙,蕭瑾看見了一抹熟悉的玄色衣擺。
自那日暮桃送了香盒之後,裴譽亭那裡似乎再沒傳來消息。
“确定将東西送到裴府上了嗎?”蕭瑾聲音很輕,再次向暮桃确定道。
“千真萬确,奴婢親自叫人将那木盒交到裴府的老管家手裡的。”
這道身影使得蕭瑾放慢了腳步。
有詩曾雲“近鄉情更怯”,這大抵便是“近郎情更怯”吧。
他究竟是沒看到,還是不想回複,蕭瑾心中有些打鼓。
罷了,案子要緊。
将這兒女情長的小心思收了收,踏過沙土,一襲倩影往林中的更深處行去。
“誰?”一道寒涼的目光在觸及了那襲藕色的衣裙後松軟了下來。
“你來了。”
對上了這道目光,蕭瑾瞬間便察覺到了二人之間未曾改變的氛圍,方才憂慮而忐忑的心也松快了下來。
裴譽亭立在一個深坑之前,深坑之中是正在掘土的一人。
在林中行了這好些時候,蕭瑾的面頰和指尖已由冬日的寒氣染上了薄紅,本就細膩如瓷的肌膚多了兩分生動與嬌豔。
“冷嗎?”
将她蜷在袖中的手指收入眼中,裴譽亭探過手,将藕色寬袖下的纖細手指握在了自己手心。
他的手心溫熱,一點一點驅散蕭瑾指尖的寒意。
指尖被源源不斷地注入暖意,蕭瑾揚起了嘴角。
“不冷。”
語畢,她有些後悔。
應該說冷的。
她貪心地想從裴譽亭這裡汲取更多的溫度。
“看來你也查到這裡了。”
“還是大人先我一步找到了确切的地點。”
看到這張清麗的面龐,裴譽亭的心猛地縮了一下。
宮裡的事他也有所耳聞,皇帝并未理會太子的求情之言。
西戎的生活條件自是比不了中原,西戎人也在馬背上颠簸慣了,他不敢想象眼前這個嬌弱的身影跋涉萬裡,嫁去那樣遙遠的土地。
想必她也是不願離開長安的。
瞧着她垂了眉眼望向前方揚起的沙土,絲毫不見慌亂無措之感,裴譽亭稍定了心神。
“大人,挖到了。”手持鐵鏟的那人沖裴譽亭喊道。
聞言,蕭瑾欲要向前邁步。
“當心。”
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挪動,裴譽亭習慣性地出手扶向了她的腰。
土坑中隻盛了骨架,蕭瑾目測下去,這骨架的長短恰能與今日檔案所載相吻合。
“從這屍體身上發現的。”這人用衣角将坑中所取出之物擦拭幹淨,遞給了裴譽亭。
“這是……玉佩?”蕭瑾看着裴譽亭将這塊玉石在手中翻動,這玉是上好的貨色,其中一面雕着一隻踏足飛奔的小馬。
刻痕之間的泥漬還未曾除盡,但仍能依稀見得其雕工細緻。
“上面刻着馬……莫非那方丈的私生子是馬年出生?”蕭瑾猜測道。
“當年無谷托付翠蘭将這佩玉交給他私生的子女,恰被皇後發現了這宮中秘辛,因此被殺。”裴譽亭接過話。
“如果方丈的孩子是在宮中的話……那便隻須找出馬年所生之人便是。”
“馬年所生……”蕭瑾心中猛地驚駭。
“皇姐就是馬年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