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受傷吧？”雖然方才已大緻在她周身确認過一番，但他仍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沒。”蕭瑾感受到鬓角處他胡茬的觸感，并沒有向一旁躲開。

“跟上他。”

“好。”

二人同那刺客之間被拉開了一些距離，但依稀能從他的馬蹄聲中辨得方向，此時因着隐蔽起見也不能跟得太緊，裴譽亭手中的缰繩輕輕一動，同那人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周遭的景物雖然處于一片黑暗之中，但方向也大緻能辨個差不多，蕭瑾認出這是出城的方向。

經此一番折騰，想必也耽誤了這刺客不少時間，那老兵和棠雨得了這空當應該也足夠逃回駐紮在邊境的大營中，屆時護衛衆多又沒有可以躲藏之處，那刺客必然不敢再下手。

果然如她所料，行至城門之下遠觀二人出城，這刺客隻得調轉了馬頭向别處行去。隻是這掉頭之前他忽而又往後看去，裴譽亭隻得連忙勒馬往後退去些。

控着馬兒将蹄聲放輕了些，二人再次遠遠跟上了他。

隻見他在這小巷之中東拐西扭，所過之處一處窄過一處，道旁皆散亂地堆疊着許多雜物，逼仄而難行，繞了許久的路之後，那人終于下馬閃身進了一處僻靜的房屋。

這屋子門前連招牌和牌匾都無，看上去像是建了一半還未完工。

這一扇門并未上鎖，推開門去隻見裡面是一片空曠的漆黑，但這黑暗的盡頭又好像有隐隐約約的光影在，像草原裡渺遠而稀少的螢火蟲一樣。

而在那光影跳動之處，似乎又隐隐傳出來了低語之聲。

循聲緩緩向前，自一旁的樓梯上行，二人躲在了隔間的木窗之下。

輕輕伸手将眼前的窗紙戳了一個小孔，蕭瑾往過望去，隻見階上的高椅上有一人斜坐，而階下的那人則正是方才所追蹤的刺客，他神色低微，正跪在地上。

隻是那高坐階上之人的側方挂着一副畫像，畫像中的女子身姿婀娜而不失力量與端莊，瞧着正是先前所見的莎莉公主像。

隻是不同于其他的是，這公主像上的女子卻多了五官，但隔着這許多距離看不清那畫中女子的确切長相。

順着蕭瑾的目光望去，裴譽亭也看見了牆上高挂的那副畫像。

“要拿嗎？”他壓低了聲音湊近她耳邊問道。

蕭瑾點了點頭。

“剛才大盛的宜安公主突然出現，屬下便暫時放下那人前去追她。”階下跪着的那個刺客開口道。

雖然他态度十分誠懇，但坐上之人似乎是頗為不屑，“結果你誰也沒殺掉。”

攬臂揮起一旁的長劍，手起刀落，階下之人的腦袋滾到了一旁，在地上留下了一灘還冒着血迹在昏暗的燭火之下泛着熱氣。

“我去把那人引開，你去拿畫，到時樓下見。”

蕭瑾再次點了點頭。

已經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後又重新回來蹲下了身，裴譽亭嚴肅道：“千萬小心些。”

“好。”

兩人的瞳孔相對，在暗色中反射着彼此的眸光。

動了動唇，裴譽亭終是沒再開口。

他那處應是行動得順利，蕭瑾聽得空中有兩道抛擲之聲傳過之後，那階上之人便急忙起了身叫着“誰”，而後撈起了身旁的刀追出了門去。

而後這層似乎就隻剩下了她一人，倒是頗為輕松地就将牆上的挂畫取下。隻是她正準備從一旁的樓梯向下與裴譽亭彙合之時，下面的喊殺之聲上泛，幾人順着樓梯就要向她追來。

此時也沒有旁的路可走，連忙将手中的畫卷好生護在了懷中，她拉起裙擺隻得掉頭往回跑去。

後面的追殺之人的腳力顯然要快過她，而這後面也沒什麼可用于逃生之處，她很快被向牆角逼去。這些追兵皆持雙刀在手，刀刃寒涼，有些駭人。

目光在四下搜尋，發現不遠處有一扇木窗後她連忙奪路而往。伸手推去，這木窗合得結實，隻是輕微晃動了兩下。

她從懷中拽了迷香出來往後抛散，那幾個追兵連忙在原地掩住了口鼻。得了這空當，她将全身的氣力都壓在肩上，側身向前撞去，“嘎吱”一聲後這緊閉的兩扇窗遙遙晃晃地向外打開。

從窗口探頭往下望去，隻見正下方的一人身着黑衣，向她打開了雙臂。

夜色雖黑得通透，但卻并未模糊他的身形，似乎隻要站在一處他永遠都是那般穩穩當當，未曾有過絲毫的動搖一般。

夜風掠過，将她絲質的衣袖貫得向後飄去，額上散下的鬓發掠過耳畔，帶上了些隐隐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