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公主接旨——”王保尖細的嗓音穿透力倒是強,長長回蕩在院落之中。
蕭瑾一衆人當即聞言下跪。
“宜安公主敏質淑慎,德才兼備,端賢儀表,恪恭持順,西行有功,乃我朝之棟梁。然朝散大夫裴譽亭中正誠直,文武雙全,國之肱骨,堪為美配。故将公主賜婚于裴卿,以昭國之厚恩,願爾二人珠聯璧合,白頭偕老。”
“欽此——”
有些茫然的擡起頭,蕭瑾竟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公主,”王保将捧在手中的聖旨試探性地往前遞了遞以提醒蕭瑾,“接旨吧。”
雖覺得掌心萬分沉重但她仍舊是向前伸了手:“兒臣接旨。”
袖口掃過地面,沾上了虛浮的塵土。
将将才從被賜下的一場婚中脫離,如今又要步入另一個成親的漩渦嗎?
一想到此,濃重的無力感從她心中升起。
都說女子的婚事重要,但誰也不能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挂在婚事姻緣之上,婚事雖某種程度上能算得上是靠山一類,可充當牽絆和後路,但終究也屬拖累的一種。如今她欲成之事有二,而這兩件事都頗為要緊且容不得拖延,更容不得半路殺出來一道莫名其妙的賜婚将這兩項正事牽絆了去。
可是若當真不想在這個關頭成婚,難道要抗旨不尊不成嗎?
聖令既下,便沒了再被重新收回的道理,更何況她又沒什麼名正言順的理由提出異議來。
見她接畢了這聖旨,王保露出了因完成差使而心滿意足的表情,悠哉悠哉地登上車馬,而後随着聲勢并不浩大的隊伍晃晃蕩蕩地向皇城行去。
可若是真的要成婚,為什麼偏偏将裴譽亭選作了他的夫婿?
他分明在穆臨一役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勞,為什麼如今隻封得了一個朝散大夫?朝散大夫是個并無實權的從五品閑官,同他先前的大理寺卿一職相比之下其間落差不小。
坐在屋内思來想去了小半天,她約莫捋出了兩個可能來。
其一便是朝廷如今沒有合适的官職安排于他,畢竟一個蘿蔔一個坑,隻能先封他一個閑官做做。但若僅僅如此便未免也太使得有功之士寒心,恰逢他将将喪妻,于是便再次将他指婚另一個公主以示聖人恩澤,順便還能将她的婚事一并解決,也省得将她的年齡拖得再大些惹人非議。
其二便是同他在大明宮門前跪的那幾日相關起來了,雖說是有些陰謀論,但也未嘗沒有可能。
他自知在目前的朝中狀況之下暫且得不到什麼高官厚祿,于是長跪宮前求聖人同他與當朝公主賜婚,此婚一成他便得了皇家驸馬的身份。隻要有着驸馬這一層身份便是再也不用再愁日後升不了官,父皇也定不願看見自己所招的驸馬是個官職低微的草包,于是一旦有了升遷的機會他便是首當其沖的那個。
這可真是個曲線救國的好法子。
隻是他這求娶之中想必對她也并無幾分真心在。
先前她出城和親之時他着一身紅袍冷眼相觀,後來陣前也隻選了蕭玥相救,再後來便是得知了蕭玥的死訊他也未曾猶豫而直接趨馬要前往穆臨。
如今他再度求娶于她,也隻是因為可以榨取到最後的政治價值罷了。
也罷,反正從來也沒指望過自己可以在夫妻姻緣之中安身立命,那麼她最終嫁給誰也都是沒什麼所謂。頂多就是在院子裡多住上一個人罷了,左右平日裡也各忙各的而相互說不上幾句話來,她隻消安心将自己要做的做好便是。
先前他确實也曾幫過她,而她也已經在穆臨那一役之時将戰報交予了他,如若沒有那份戰報他應是也得不了這般大的功勞來,他們也算是能兩不相欠,一筆勾銷,就算是最後真要落得一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地步,她也并沒有什麼心下可忐忑的。
井水不犯河水,也沒必要在已經決意相忘之人身上多耗。
雀鳥叽喳,風速時快時慢,讓人捉摸不透。
公主府中對這婚事所持的态度消極,但裴府卻全然與之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