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檻之前忽然升起來一個黑影,這個黑影在燈籠散發出的模糊光下晃悠了兩下便走上了前來,很快便拉近了同蕭瑾的距離。
辨清了這黑影的輪廓時她倒是瞬間平複下了方才的驚詫之情,緊接着欲要細細端詳着眼前的這人。
從一旁的侍女手中拿過了燈籠往前舉了舉,這深邃的五官之上沒有創口,好像肩上胸口的衣料也并未顯出浸過鮮血的痕迹,知曉他貫着黑衣,她是好生仔細确認之後才得出了這結論。她另一手扯過那方袖口,那手掌還是一如既往的寬厚而溫暖,上面僅僅是多了些灰,也沒留下什麼傷痕。
确定無誤他并未受過什麼傷,蕭瑾很快再度與他拉開了距離而轉開目光,欲跳過他自顧自地回府去,隻是還沒等她腳下的步子移動,眼前之人卻開口說了話。
“我府上失了火。”
“大人想說什麼?”
“我沒處住。”裴譽亭說得直白且理直氣壯。
“哦。”
堂堂大理寺卿也不會窮酸到買不起别的窄子的地步,就算再不濟在客棧酒樓訂上一間房落腳也未嘗不可,更何況大理寺的門也總會替他敞開。既然他還好好端端站在此處便再沒她什麼多操心的必要,蕭瑾也懶得多說話,直接繞開他打算自己進門。
見狀,裴譽亭趕忙從旁拉住了她的手腕:“想在公主這裡借住些時日。”
“松手。”她看也沒再多看他。
腕上被握住的力道竟是更緊了些,粘在她手上讓她甩也甩不開。
“還沒成親便同住一府于禮不合,大人還是另尋别的住處吧。”
天知道“成親”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後落在他耳中是多麼動聽,若将這話細細往下挖掘,好像也隐含着她本身對這場婚事并不排斥,既然她不排斥那以後可就都要好辦了。
“這婚是遲早都要成的,更何況又不是沒有一起在一張床榻上睡過。”
這話一出暮桃和棠雨都不禁要在一旁咂舌。
察覺到此言着實輕佻,他連忙正了正聲色嚴肅道:“此番裴府失火是晉王在暗處操控,也是我這次應對得迅速他才能脫去調度援兵這一應事宜,聖人也是因此才将這番權力都交到了秦王殿下手中。”
既然還有這精力貧嘴,想來身上也沒受什麼大傷。
雖說眼前之人端出了一副妥妥的攜恩求報之嘴臉,好像這話說得也确實占理,此番皇叔能得後方兵權也多虧了他将蕭炬一軍,若是他連家中的宅子都獻了出來她也委實不好再當那忘恩負義之人。不過反正都各有各的事要忙,想來平日裡也見不到幾次,蕭瑾隻得順手将府上最偏的一處廂房指給了他。
事實證明也确實如此,他不見的這好幾日大理寺中堆壓下來不少案子,接連好幾日都是早出晚歸。而皇後的喪禮也有頗多環節需她到場去,兩人絲毫沒什麼能碰上面的機會,倒也省得她還要違心地寒暄。
高氏的葬禮忙了幾日,皇帝的龍體也到了須卧床修養的時候,身為自己在此時也必須前去宮中探望以表現出自己的一片孝心來。
這日一早将将一起床心中不知為何便多出來了不安之感,但将一應事務都排查了一遍也未能發現自己有什麼疏漏之處,好像目前唯一不确定的事也隻有進宮的這一件,隻能在臨出門前叮囑了暮桃道:“若我進宮許久未曾歸來你便速去秦王府找皇叔相助。”
馬車晃蕩着來了皇帝的寝宮之前,一下馬車她便看見緊跟在自己車後的是晉王府的馬車。
“真真是許久未見宜安,不知宜安是否可一切安好啊?”蕭炬倒是率先笑着要上來同她打招呼。
懶得同他打這沒有意義的許多寒暄,蕭瑾隻是在表面上例行了皇家兄妹見面的禮儀便要徑直向那寝宮走去,蕭炬也很快地跟着前去。
二人進宮之時正是皇帝精神還不錯的時候,于是拉着這一兒一女是好一頓寒暄,蕭瑾一面維持着表面上的得體一面努力撐着眼皮抑制着自己泛上來的困意,但很快蕭炬便借口說他還有什麼公務要忙便率先離去了。
而後殿中隻剩下這關系頗為淡漠的父女二人,老皇帝将将還展現出健談的一面而後便是如失去了說話的興緻一般。兩人的關系本也隻是由名義上的父女相維系着,可這層維系手段之前添了“皇室”二字便是要多出來些模範的意味,因而明面上看着也确實是父慈女孝,其父是至尊之位,其女也懂得為國分憂。
殿中很快重新恢複了安靜。
“朕乏了,你這幾日操心皇後的事也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皇帝說着便由王保扶着重新躺在了床上。
正欲告退之時蕭瑾卻忽而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意味。
殿中好像不知從何時起一直萦繞着某種若有若無的香味,這香味極淡,若非她對香料很敏感還真發現不了。
提起細嗅,這其中似乎并沒什麼直接有害于人身體的成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