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晉王蕭炬,自幼賢勇克勤,文治武功并重。朕登基已久,然因近日體乏力虛,理政之事難以盡心,故将國政大權暫時委托于君,望君盡忠職守,謹守國策,輔佐朝政,治理百姓,務必不負朕之厚望。
特賜以軍權、政權,凡事勿忘恪守明德,嚴以律己,以身作則,上報于國,下安于民。倘有重大決策,務請與禦前大臣通議。
欽此!
這是要将一應國事全面交給蕭炬的意思,蕭瑾心下駭然。分明才是幾日不見,而前些時日前去宮中,皇帝雖然面有病色,但整個人的精神和勁頭看起來倒是還足,如今竟已然病重到失了神智的地步,但說來也巧,他病及這般地步竟還恰能在不省人事之前及時下旨将國事托付給了蕭炬,很難說此間究竟是皇帝自己的意願還是他使了手段從中作梗。
聽聞此事立馬覺察出大事不妙,蕭鼎桓當夜便來了蕭瑾府上欲要與她商量現下對策。此時也恰逢裴譽亭散值而歸,二人得見之時略略顯出了些尴尬,但蕭鼎桓也并未對二人同住一府此事表現得十分吃驚,三人當務之急是将一應事宜從長計議。
“如今滿朝官員大部都倒向了蕭炬,從大來講左右二相以及吏、戶、兵、刑四部尚書都是晉王那一派中人,下面辦事的官員則更是不計其數,他當真成了隻手遮天之勢。若是他有那賢君明主的潛質也就罷了,偏偏這孩子又是個慣愛在背地裡用些陰謀手段的。”蕭鼎桓連連歎氣,“這事說來也得怪在我身上,當時太子出征前囑咐我在朝中多照應些,我雖偶有谏言,但和晉王之間畢竟是要屬于當今聖人家事的範疇,我也不好再多言……”
隻見他垂着一顆腦袋,顯出一片焦然自責之色來。
“此事也怪不得皇叔頭上,”蕭瑾止住了他這番自怨自艾而欲要轉過話題,“我們目下扳不倒他全面監國,隻能盡快設法将朝中的局面扭轉一二,隻要能在衆臣之中打了開口,以此切入而漸漸撼動他的地位也是遲早的事。”
“眼前這個開口很要緊,但父皇那處也還需好生防護着,以面蕭炬真又因觊觎那萬人之上的權勢而動了旁的歪心思。”
一旁的裴譽亭發了話:“穆仁初本欲還鄉而去,此時還未動身。”
三人交談的聲音漸低,夏日将近,窗紙之外的鳥雀名聲也漸漸帶上了悲涼的秋意來。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是真的。
左相于家中七竅流血暴斃身亡,他府上馬廄之中先前由晉王所贈的汗血馬忽而頭上生角,狂躁難止,不得已之下隻得将其射殺。
這事已然在街坊百姓口中流傳得沸沸揚揚,十人之中有五人口中都議着此事而連連發慨歎,有說左相命該如此的,也有些在憂心國事的,但更多人還是好奇馬頭長角究竟是怎樣一副姿态,因而許多人擁堵在了左相府前,場面一度混亂。
馬禍總會被巫者蔔作君氣損毀,馬生犄角也通常會被為是諸侯臣子犯上作亂的征兆。
禍事需用吉兆壓,目前也沒什麼仙鶴祥雲之屬忽臨長安,正值監國的蕭炬慌亂之中也并無他法,隻能連忙将這空出的一個相位補上來堵這悠悠衆口。
能在這個關頭服天下百姓的隻有德高望重的老臣,而朝中卻并無符合這樣條件之人,萬般無奈之下隻能将先前好不容易設法除去的穆仁初拉來應急。說來也巧,他回鄉的行囊已然收拾了妥當而預備第二日啟程,如若這事再晚上一日發生他便是已經要離了長安城而去。
此番他也算是命危難之中由蕭炬親自拜相,日後蕭炬若想再将他罷去便不是一件輕易的事。
這個悶虧他縱然萬般不甘也隻能咬牙咽下,但并不會因此而善罷甘休,雖然換上了宰相但仍一口咬定絕是有人在裝神弄鬼,下令大理寺務必要将這背後的裝神弄鬼之人揪出來。蕭炬不是省油的燈,于是大理寺便又要因此而在明面上好一通忙碌。
眼下也算得上是出師得力,将手頭之事都處理完畢後蕭瑾乘車從府上往大理寺去。
如今蕭鼎桓又重新往嶺南派去了兵力,但失蹤的人馬總得要設法巡回,此事亦由大理寺承辦,她欲要前去瞧瞧這事可有了新的線索。
車馬快行,路上過得倒也快,隻是她将将下車便發現門前還停着一輛從未見過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