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本人并不在乎她的異母兄長會用什麼形式對待她,隻是猛然間的一通折騰似乎是引起了她右肩舊傷的陣痛。
已然在煙蘭和西戎經過不少牢獄,如今被關入了本國之獄她心下也并沒有多少慌亂。擡頭環視四周,牆上有窗能透過日光,地上的茅草也隻是隐隐地有一星潮氣而已,其間條件早已比她在境外之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靠着一處較為幹淨的牆壁坐下身,她重新從袖中掏出了方才在榻上所撿到的皮繩。
那時情急之下沒找到其原先所置之處,隻能先揣入了自己袖中。不過這樣也好,也算是能在自己手上留下些證據來。想必此事一出而過不了多久蕭鼎桓便能來此處尋她,屆時将這證物和那殿中的發現告知于他,他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若榻上的皇帝是假,那她真正的父皇現下在何處?
或者說,是生還是死?
但細細一算,這好像都是一半一半的可能。如若蕭炬想斬草除根而防止事情敗露也沒準還真幹得出弑父一事,如若他還能有些良知和孝心在身而留了皇帝一命也未可知。
但無論是生是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轉念一想,那人皮面具也做得是十足的逼真。初開香鋪之際她原也本着防止身份敗露的心思而易容上一番,但這人的易容顯然要比她當時所用的高出一大截出來。
這繩子應該是用來固定某處的面皮所用,若非她大力晃動應該還真掉不出來。
如若快的話皇叔今夜便能來此處找她,将此間的一應事宜都捋了前因後果出來以後應該是好幾日之後了。
今日是他止了血的第一日,算着時日,大抵她回去之時他應是也能下地行走了。
不行。
得早些回去才行。
萬一醒來之後又得知她被關在此處而硬要前來相救,屆時非但不利于他在府上養傷,沒準又惹得自身陷入了險情。
要是為了這事而使得他心神不甯的也定然是不利于傷處恢複的,為了讓他不擔心她也得早些回去。
他蒼白的面色始終在她眼前揮之不去,她一面心中焦灼一面又深感度日如年。
這牢房算不得狹小但也屬實說不上寬敞,鐵制的栅欄隻要一靠上重量便要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其餘的也隻是燭火暗暗跳動而顯得陰森了些,出自之外并沒什麼異味散發,通體來說這周圍的環境并不讓人難熬。
但環境什麼的她全然沒怎麼放在心上,同心中的憂慮相比這一切都是微乎其微。
晚間獄卒送了飯食,一來惦念着他的傷勢而沒什麼胃口,二來她也擔心這飯菜不幹不淨地摻了毒進去。
夜深人靜之時她也沒什麼睡意,到了後半夜迷迷糊糊中隐約聽到廊道之中極輕的腳步聲。
“瑾兒……”一人壓低了聲音往鐵欄杆之後喚道。
“皇叔?”輕輕擡了眼來,蕭瑾看見了正喬裝成獄卒的蕭鼎桓,當即要挪動着身子往前靠去。
時間緊迫,瞧着附近再無旁人,叔侄二人便免去一衆寒暄而直接說到了正事,蕭瑾快速将自己在寝宮中的發現和盤托出,而後隻在一片模糊之中瞧着他大緻是十分吃驚的樣子。
“若是能找到真正的父皇所在這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我如今被困獄中,這一切隻能拜托皇叔了。”
“既是皇兄有難,那我此番便是拼了命也當尋他出來!你也暫且莫急,我稍後尋了機會便來救你出去。”
打更聲響,蕭鼎桓也再不敢在此地多呆,瞧着他欲要起身離去之時蕭瑾連忙又補上了一句:“還要勞煩皇叔轉告裴譽亭讓他在府上安心等我便是,就說我不會有事的,我讓他在府上安心養傷。”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着他。”蕭鼎桓在萬般苦澀之中打趣了一句,“果真是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
朝中上下被一片哀戚之色所籠罩,裡裡外外挂起的白幡随着空氣的流動而輕輕搖蕩,昭告着國喪的發告。
越來越多的葉子要落地歸根,生命的洪流縱然是玉皇大帝下凡也奈其無何。
衆臣的官府也都盡然換做了整整齊齊的一片素色,同天上的烏雲遙相呼應,讓人覺得壓抑。
靈堂之内,為首的蕭炬似乎已然是悲痛欲絕,他身後的衆人也都戚戚然抹着眼淚,各有各的動作,就使得縱使是一片白衣跪地也顯得有些雜亂了。
“陛下駕到——”一道尖細的嗓音傳來,聽者無不震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