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綏的嗓音很淡,語調是一貫的溫和平緩,他道:“如何看出的?”
“我隻是想到了上次在秘境的時候你好像傷得挺嚴重,但不是外傷。”她想了想,又問:“所以你到底怎麼了?”
“無礙。”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進了院子,他說完後推開了房門,轉移話題道:“姑娘要進來喝杯茶再走嗎?”
他的話像是一句随意的客套話,既然比不了劍,她理應說一些告辭的話。
可她偏偏沒有,半垂下的眸子忽然留意到了男人半掩在袖口下的手,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幹淨。
但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這個……
她并未回答謝長綏的話,而是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朝他靠近。
近距離看了之後她更加确定了,雖然他隐藏得很好,但走近後,她幾乎可以肯定,他的手在輕微發顫,像是在極力強忍着什麼一樣。
她的目光明目張膽,絲毫沒有避諱謝長綏的意思,而他也早就察覺到了。
他靜靜看着面前低着頭的小姑娘,感受到她灼熱的視線也并未收回,而且任由她打量。
兩個人就這麼近距離僵持了一會兒。
最後謝長綏蓦然出聲,嗓音低沉:“你當真想留下來喝杯茶不成?”
他的聲音自她的頭頂響起,她緩緩擡頭,對上他的幽暗不明的黑眸,裡面倒映着蘇輕竹的臉。
她微微一怔,随後嘴唇微動:“我想看你到底能忍到什麼時候。”
少女輕柔的聲音落下,一隻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隻見她挑眉問:“所以這就是你說的無礙?”
“那又如何?”謝長綏哂笑一聲,随即又漸漸斂起笑意,重複一遍:“姑娘确定要留下來喝了茶再走?”
“喝不喝茶我不知道,反正現在我是不走的。”姜挽月說完後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是你趕我走也不行。”
聞言,謝長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問了一個連她都有些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他問:“你留下來又能做些什麼?”
姜挽月望着他沉默住了,她也知道她微不足道,不會醫術,更不懂丹道,或許她的确幫不上他。
但她并不想就這麼走了。
于是想了想,玩笑般回應:“不如我留下來陪你說說話吧?”
謝長綏不為所動,或許覺得是有些可笑的。
姜挽月卻不以為意,繼續說:“你方才這一路都在強忍身體的不适,就連現在也不肯對我表現半分,我猜肯定很難受。”
“既然這麼難受,不妨就讓我留下來陪你說說話給你講講故事,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
她說得認真,一雙澄澈的眸子裡含着一絲淺淺的笑,“你看,我剛才不就陪你說了這麼多,你好像注意力也的确一直都在我的身上。”
謝長綏看了她半晌,竟有那麼一瞬覺得這個女子似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樣可笑,她的每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說出的,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她真心。
蓦地,他道:“姑娘的心思當真是靈巧。”
他思索了一下,繼而把手從她手中抽出,道:“就依你所說吧,不過……”
“還請姑娘把眼睛蒙上。”
“為什麼?”姜挽月下意識問,有些不解。
莫非還怕她看見他舊傷複發的模樣,覺得丢臉不成?
誰知,這男人隻是笑着回應道:“怕吓着姑娘罷了。”
這話更是讓姜挽月摸不着頭腦了。
所以,他以前到底受過什麼傷?
“反正姑娘也隻需要用嘴說,看不看得見又有什麼關系?”他這麼說。
姜挽月一時理虧,話雖如此,但她……原本還想着觀察一下是什麼内傷呢……
她哪敢暴露自己的私心,隻好從随身袋裡取出一條發帶來。
這條紅色發帶她還不曾用過,用來遮一下眼睛這種寬度也剛剛好。
蒙上眼睛之前,她半信半疑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不是朋友麼,姑娘就是這麼看我的?”他揚眉反問。
說到朋友二字,她就更理虧了。
于是不再猶豫反手将發帶綁在腦後,眼前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隻有感官在無限放大。
随着她的動作,室内也突然陷入了一種寂靜之中。
良久之後,她竟然聽見了他紊亂而沉重的呼吸,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不免讓她的心中有些困惑。
聽他話裡的意思,想必是嚴重的。
可他表現的……并不嚴重。
漸漸的,姜挽月心底也漸漸明了,他大概還在強撐,不想對外露出脆弱的一面。
畢竟男人總是愛面子的。
于是,她也不再細思,而是拖着下巴,出聲打破這份沉默:“我給你講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