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對她聽課出神有些不滿,正色正要好好勸誡她一番,卻瞥見書上那一排字。
“女郎,是不懂‘暄’字何解嗎?”
“暄字乃是溫暖之意。”
崔雅貞明明還未應答,周夫子卻先解釋上了。
暄,溫暖之意。
她忍不住想起了某個素色的身影。有些人表面溫和,内心卻冷若寒冰。
而一旁的周夫子終于想起了有關她與衛七郎的傳聞,面色一變,勸誡道:“女子,卑弱第一,柔弱勝剛強。女郎你莫要在執迷不悟了!”
崔雅貞實在厭煩她滿嘴女德女誡,側過頭去,扯了扯嘴角,冷冷道:“我如何,再怎麼也用不上你來管教。”
周夫子大怒,面色一肅,指責道:“崔十娘子,尊師重道你可否知曉!”
“我不知曉,你該如何?”
周夫子萬萬沒想到看起來柔順的小女郎敢這般與自己頂嘴,氣惱地拿着書冊指着她,惱道:“你………”
屋外卻來了人,彌桑敲門,喜滋滋道:“女郎!九殿下送來了好幾箱東西,叫你親自察收呢。”
崔雅貞甩了甩袖子,不再看裡面惱怒的夫子。
屋外站了許多人,還擡着四五箱東西。為首的侍衛見她出來,忙上前道:“女郎,我家殿下今日封王,故送來這些小玩意與女郎同樂,還請女郎笑納。”
“替我多謝殿下。”
侍衛指着箱子一一介紹道:“這一箱乃是琉璃所制的東西,這一箱乃是皇上賞賜的料子,這一箱是珠寶擺件………”
崔雅貞心中暗自搖頭,皇族果然豪奢,将這些東西稱作小玩意。
這次他們來時聲勢浩大,不出她所料全府乃至全京城的人都應知曉了。
許久之後,她囑咐彌桑:“将這些東西放入庫房,單獨記在一個賬本之上。”
這些東西最後都是要還與趙弘的。
書房之中,惱怒的夫子也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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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崔雅貞便得知了周夫子請了辭的消息,并不驚訝,實屬意料之中。
“女郎!”彌桑高聲道,匆匆忙忙跑進屋來。
彌桑喜上眉梢,強壓着興奮又道:“楊家大郎,昨日去郊外騎馬,把腿摔斷了。”
“還真是惡人有惡報,自有天收啊!”
聞言,她雙眸一亮,眼底掠過一抹訝異轉而想到這莫不是昨日趙弘所說的辦法。
沒料到會是這般直接,不過也确實解氣。那日她額角的傷口,至今還未長好。
傍晚,門口侍衛送來一張字條,說是一個年輕的青衣婢女送來的。
崔雅貞展開紙條,上面寫着約她慶雲齋相見。雖未署名,但字迹一看便是趙弘所寫。
她雖心中疑惑卻未多想。
自從那日以後,崔楷對她的管束便不似從前那般嚴,她要出門并無那麼困難。
臨走之時,她想起那日答應與他假作情投意合,于是随手拿走一個前些日子做好的荷包。
慶雲齋裡崔府并不遠,不過一刻鐘便到了。
客棧小二說道,趙弘定的包房是整個慶雲齋最大的。
包房門前立着兩個面生的侍衛,見到彌桑跟着她,阻止道:“女郎,我們郎君與你有私事相談。”
崔雅貞對趙弘并沒有什麼戒心,隻道:“彌桑,你先在外面候着。”
進入包房的即刻,房門被重重關上,她心中一顫,又見屋内昏暗并未點燈。
“九郎?”她問道。
她環顧四周并未見到趙弘的人影,但屏風之後她還未查看。
屏息凝神,一步步走向屏風後面。
屏風後的榻上坐着一個人,那郎君身段颀長,頭戴小冠錦衣素袍如雲中鶴,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拿起茶壺為自己上茶。
見她來,側過頭,隻是光線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神色。
那溫和的聲音再次傳入她耳,“貞娘,你來了。”
崔雅貞卻驚恐萬分,感到毛骨悚然,那陣涼意一點點從小腿向上爬,她忍不住質問道:“衛暄,是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