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襄之的?抵賬?正愁沒有合适的借口接近他們,得來全不費工夫。
聞言,隋妤君慢騰騰從一個不起眼的荷包中取出一張一百兩銀票放到對方手中,又在對方收手之前攔住。
盯住他的眼睛壓低聲音:“錢貨兩訖,另外,今晚你沒見過我。”
“無人在意我。”瘦小少年掰開她的手,将銀票收好,走向夜幕深處。
“你叫什麼名字?”
“我們不會再見的。”
隋妤君失笑,小小年紀裝什麼深沉,轉身離開。
夜風吹過江面,漣漪陣陣向兩邊散去,世界之大,萍水相逢皆是有緣。
隻是,與有些人的緣分,當斷則斷。
她在城外躲了幾日,親眼看到小郡王為她立衣冠冢,灰白的墓碑周圍移栽了一圈海棠,粉白的花瓣時不時落下,給這方寸之地添了些鮮活。
她看到江佑晖生氣打了當晚跟在她船邊的兩個黑甲侍衛,黑甲侍衛奉上佩劍,江佑晖拔出劍不知道說了什麼又一把丢開。黑甲侍衛當即跪下,可江佑晖不理會他們,背過身去清理落到墓碑前的落花。
長公主府出來的黑甲侍衛武功高強怎麼可能發現不了她跳江,他們的主子是長公主,保護小郡王是唯一守則。
自去年開始,江佑晖時常與她說起長公主要求他留在京城,尋個正經差事做,積極相看京中的世家小姐也是為了留他在京城。這次回京賀壽,長公主極大可能不會再放他回郦城了,倒不如她自己先做個了結,算是幫長公主一點小忙。
其實隋妤君心中欽佩長公主,以女子之身把持朝政多年,與之相比,江佑晖身為男兒,在世間占盡優勢,無論家世、樣貌樣樣上乘,卻整日遊樂不知所謂,換作她有一個這樣的兒子,怕是會氣到吐血吧。
所以她走得幹脆,毫無留戀。
一日一日過去,時間會抹平許多痕迹,也會帶來一些新傷。
“我說了我自己去就行,不必你來幫忙,看吧,被馬蜂蜇傷了。”葛潇潇扶着梁其文回來,又急又氣。
而梁其文一聲不吭,臉上被馬蜂蜇了個大包,紅腫起來,擠得左眼眯成一條縫,很是滑稽。
馮久年連忙上前,走近了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我知道我不該笑的,可難得見梁其文這副模樣。”
梁其文哼了一聲,推開葛潇潇,趴在馮久年身上,故意用全身力氣往下壓。
即将到達赤縣,他們見到條河停下休整。葛潇潇看到不遠處樹上結了許多桑葚,紫的發黑,來了興緻跑過去摘,她前腳走梁其文後腳便跟上。
“這是怎麼了。”
元襄之從水邊洗了手慢悠悠走來,隋妤君也掀開馬車簾幕看熱鬧。
元襄之的三個學生可謂各具特色,葛潇潇熱忱大膽,梁其文聰穎好勝,馮久年體貼溫和,加上元襄之從中調和,這幾日隋妤君過得精彩極了。
葛潇潇把事情給大家簡單說明,梁其文偏要幫她摘桑葚結果惹到了馬蜂,被狠狠蜇了一下,傷口迅速紅腫,沒幾息功夫,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馬車裡沒有傷藥,快上車,我們趕去赤縣,進城找個醫館。”隋妤君催促。
元襄之攔着葛潇潇,遞了塊手帕:“潇潇,拿我的帕子打濕了給他冷敷。”
由于出了這個意外,大家也不顧上休整,紛紛上車,準備上路。
梁其文眼睛眯起,輕輕踢向馮久年,冷不丁開口:“讓馮久年去趕車。”
馮久年一點兒也不惱,嬉笑着躲開梁其文的攻擊,飛快坐到前面,揚起長鞭,喊了聲“駕”。
葛潇潇按住梁其文,将打濕的手帕敷在他臉上:“坐好,讓我伺候你,你很得意是嗎?”臨行前母親千叮咛萬囑咐要她多照看這位親鄰,還偷偷許諾要送她一柄佩劍,梁其文是梁侍郎獨子,家中幾代單傳金貴得很,她扛不住佩劍的誘惑答應母親。
她以為按照梁其文悶悶的性子,這會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沒想到他出京城後性情逐漸變得别扭,有事沒事嗆她幾句,難道是平日家中管束太嚴,将他逼瘋了?
這可不行,她不能讓好友得瘋症,她下定決心接下來幾個月要好好管束梁其文,何況回京後還有佩劍呢。
很快,車輪滾動起來,偶爾壓到碎石子車身“咯吱”作響。
車窗飄動,露出少年半張受傷的臉,少女清脆的聲音說了一句令他不開心的話。
“先生,隋姐姐,你們吃桑葚嗎?我還有些。 ”
“葛潇潇,你是瞧不見我還是瞧不見我的傷?”
“你實在想吃的話,伸手,分你幾顆。”
三月的桑葚黑紫發亮,淡淡果香萦繞鼻尖,一口咬下去,酸甜帶點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