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倒是重情義。”盧爺緩步從屏風後走出來,瞧見葛潇潇三人面上驚訝微微一笑,意料之中。
衆人循聲望去,元襄之似有話要說,盧爺擡手制止:“今晚累了,有事改日再談。”
元襄之咽下話口,咳出聲來。
“這是覺得方才不該随意答應叫衛希的那小子,後悔了?”盧爺行至元襄之面前,打量他的神色。
“非也,元某素有舊疾,一時悲恸引起咳嗽罷了。”元襄之任他打量,眉眼柔和卻堅定,“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
盧爺似笑非笑道:“袁從彬之死背後牽連甚廣,其中還有你學生的親戚,你要如何去做?”
馮久年聞言,立即開口:“有功當獎,犯錯必罰,自然是依律行事!”
盧爺被他的話逗笑了:“明德書院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天真。”笑了一陣後想起了什麼,笑容瞬間消失,他遇到的上一個這樣天真的明德書院之人已經死了,家破人亡。
他的目光移到隋妤君身上,她取出自己的手帕給元襄之,雖然身形單薄但面色紅潤,看起來比身邊的元襄之健康多了,多好的姑娘,可惜隋斐民看不到。
“盧爺可别看不起我們,再過幾年十幾年,待我入朝為官——”馮久年還想繼續說,這下被梁其文捂住嘴。
梁其文在他耳邊小聲警告:“沒人聽你說這些。”
馮久年看了眼盧爺,他心不在焉看向先生和隋姐姐,心裡有些受挫,拂開梁其文的手,抿緊嘴唇。他說的都是心裡話,為什麼要說他天真?
“這世上聰明人、笨人、能人、廢人何其多,唯獨少了些天真之人,我并不認為天真是個不好的詞,何為天真?心地單純,性情直率,相信世間仍有公道。天真之人多執拗,他們會為世間公道拼盡全力,元某不才,有幾分天真執拗,至于我的學生,多少也沾了些。”元襄之淺笑道,盧爺不是第一個說他天真的,四年前的長公主說過,将将緻仕還未成為明德書院院長的江寒青也說過,可這又有何妨?他想做的事皆做成了。
馮久年被鼓勵到,一改喪氣,胳膊肘碰了碰梁其文,雀躍起來。
真不愧是先生,就是會說話。
盧爺背過身,滿頭白發在燭光下更加顯眼,但他身姿挺拔全然不見年老之人的痕迹。
氣氛一時凝滞,隋妤君打破沉靜問道:“一早想向盧爺讨教的,怎的保養得這般好,若是方便的話也教教我。”
盧爺果然回頭,輕聲說道:“大悲而生白發,并非是我保養得好。”
隋妤君福身:“小女子冒昧,還望盧爺勿怪。”
“無妨。”盧爺擺了擺手,“時辰不早了,你們也早些回去休息,我就不送了。”
說完他朝外面喊了聲南雨,南雨立即打開房門,抱劍倚在門框,一隻手攤開朝外說道:“諸位,請吧。”
請客沒有緣由,送客也随意,來太和樓一趟除了幫了林佑和衛希,倒像真的來蹭飯一般。
“多謝盧爺今日宴請,中秋佳節,盧爺早些回家與家人團圓。”
隋妤君幾人告辭離開。
腳步聲漸漸消失,盧爺低語道:“是時候回去給兄弟們敬杯酒了。”
回到客棧,三個學生齊齊擠到梁其文的房間内,不知道在做什麼。
隋妤君想了一路,與元襄之說道:“衛希說浮香茶中是添了恰草的,可昨日我們也參加了賈老闆的鬥茶會,二樓的浮香茶裡加的分明是□□,難道賣給一樓客人和二樓客人的浮香茶不同?”
他們離開茶樓時,一樓的客人表現亢奮,與衛希所言一般無二,但二樓雅間裡的客人着實荒唐……
二樓雅間裡坐的是誰?莫非是賈老闆要讨好之人?
再者,為何賈老闆要将他們二人帶到二樓?
圖财?他們穿衣打扮看起來并非富貴出身,頂多較百姓精細講究些。
圖色?他們确實有一身好皮相,但皮相好的大有人在,光是茶樓裡跳舞的胡姬,模樣俊俏,比她也不差多少。
“我覺得賈老闆有問題。”隋妤君熟絡地尋了張圓凳坐下,說出自己的想法,“不如從賈老闆這裡查起?”
元襄之從桌上拿了一個藥包,走到她面前,俯身說道:“多思傷身。”
隋妤君半仰着腦袋,說道:“平日裡你思慮的還少嗎?如今拿這話來說我,實在沒理。況且你答應了衛希,要為袁大人複仇,清理浮香茶。”
“此事一時半刻急不來的。”
“那你現下要去做什麼心中第一着急事?”
元襄之将手中的藥包給她看:“昨晚說好的,今日開始吃藥,我去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