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曦竹淡淡道:“我隻是為了我自己。”
話畢三人擦身而過,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一南一北漸行漸遠。
長公主府。
江佑晖胸膛處的劍傷雖未傷到心髒,但加上折阙之毒,很快引起了高燒,渾身滾燙,鮮血直流,光是止血便費了好大功夫。
長公主不眠不休守了江佑晖三日,宮中太醫也在長公主府住了三日,期間湯藥不斷,針灸、藥浴各種手段都來了一遭,好不容易才讓江佑晖高燒退去。
曹曦竹将長公主勸去休息,屏退丫鬟,獨自進了内室守着江佑晖。
躺在高床錦帳中的男子,面無血色,才過去幾日,整個人變得瘦削、憔悴,毫無半分小郡王的神氣威武。
她伸手撫上江佑晖的眉骨,這在平日全然不敢想的事,隻有在這時候她才有勇氣。他的眉毛很黑,眼睛很亮,看人時習慣懶洋洋半眯着,好似沒人入得了他的眼,纨绔之餘帶着矜貴。
除了那位隋姑娘,他看她的眼神與衆不同,熾熱、眷戀、濃郁,隻要她出現,那他滿心滿眼都是她,旁人分不到一絲。
“小郡王,隋姑娘得了離魂症,誰也不認識,可她偏偏跟着元先生,幾乎寸步不離。”曹曦竹收回了手,低頭在江佑晖耳邊輕輕述說。
“你為她反抗長公主、為她赴死又如何?她全忘了,也許記得但不在乎。”
她瞥見江佑晖眼睫在不停顫抖,耐心等了會兒,那雙眼睛仍舊未睜開。
還得再激一下,曹曦竹這般想。
她低頭看了一眼,附耳說道:“小郡王還不願意清醒嗎?曦竹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呢。其實長公主隻有你一個孩子,她那晚說的子嗣繼承是指我肚子裡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
“如果你死了,長公主隻能奉我為上賓,全心培養我肚子裡的孩子。”
曹曦竹說完起身,站在床邊靜靜等着。
一,
二,
三,
她在心裡默念。
終于在數到第十聲時,江佑晖睜開了眼。
那雙眼中并無一絲一毫溫情和茫然,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怨怼與嫌棄。
“你處心積慮攀上我母親,爬上我的床,如今心願達成是不是很得意?”
曹曦竹忍住心間酸澀,逼回眼眶即将湧出的濕意,竭力維持面上平靜:“小郡王,你沒有别的選擇,餘生,你且與我互相怨恨地過下去吧。”
江佑晖氣得傷口發疼,伸手抓起矮幾上的藥碗砸去:“滾出去!”
砰——
他躺了許久,沒多少力氣,藥碗在曹曦竹腳邊碎成數片,偶有幾片劃過她的裙角,蕩出淺淺波紋。
曹曦竹深深看了江佑晖一眼,轉身朝外走去。
“來人,小郡王清醒了,快去請太醫和長公主來。”
“是,曹姑娘。”
她立在檐下,吐出一口濁氣,散去心間那股酸澀。
終有一日,這聲“曹姑娘”會換個稱呼,長公主府也會換個主人。
這場大雪什麼時候才能下起來?
直到臘月十五京城書院大比前一日,這場大雪仍舊未下,天邊積雲壓低,寒風吹得旌旗烈烈。
梁其文、葛潇潇和馮久年跑來雲來居尋元襄之。
元襄之和隋妤君皆要養傷,甘秦和辛叔留他們在雲來居住下,方便照顧,同時盧爺、南雨等人亦住在附近,方便大家互通消息。
客房内,他們同遊學路上一樣圍坐一圈,不過這回他們圍的是火盆,還多了一人——趙昀西。
隋妤君坐在元襄之右側,她低頭捧着一杯熱茶聽他們說話,一語不發,偶爾擡頭看他們幾眼。
“先生,明日的京城書院大比,江院長安排我比文試第三場,潇潇比武試第二場。”梁其文解釋道。自從歲考排名公布,同窗們紛紛計算各自在這一年得到的玉佩數量,交于江院長統計總排名,最後選出玉佩數量最多的十人參加京城書院大比。梁其文和葛潇潇都入選了。
京城書院大比中,文試分三場,分别是書畫、詩文、行令,武試分兩場,分别是射箭、比武,由禮部官員主持,每場比試的題目當場公布。
每年這個時候,京城中十分熱鬧。京城範圍内有資格參加的書院有七家,算上太學便是八家,每家書院各自選出十人,統共八十位學子參加比試,以勝場計算,最後勝場最多的書院将得到禮部獎賞。
京城書院大比是一個揚名的好機會,以往有人表現出色,被太學看中,過了年便進了太學讀書。并且每逢科舉年,還會有許多外地學生來京城書院借讀,為的就是參加京城書院大比從而揚名,這可比詩會、雅宴之流揚名快得多。因此每年會有幾位年齡稍大者參加。
“我們倒不擔心比試,久年從他大哥那兒聽到了些消息。”葛潇潇看了眼馮久年,他這幾日被關在府中,今日是她和梁其文好不容易才說通安瑞伯夫人将他帶出來的。
馮久年皺眉,憂心忡忡道:“我大哥會代表太學參加這次京城書院大比,他來與我炫耀時說起了先生和隋姐姐的事,說得難聽,我聽出他們是打算在比試時借此發揮,辱書院名聲。”
“太學那幫人自視甚高,一向視其他書院為塵泥,豈會放過這次打擊明德書院的機會?”梁其文雙手抱臂,一臉不屑,太學是何情況,他自小便知道了,多為官宦子弟受家族蔭庇入學,有學富五車的先生教學卻行纨绔之事,好學之人有,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