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仙人現身,他卻并未料到無藏掌門的出現,更未料到他會在這裡等待自己。待見到無藏真容時他明顯更是吃驚。
“不過短短千年未見,怎麼,東極長庚真神貴人多忘事,如今連故人都不識了嗎。”無藏将拂塵一甩,搭在了右手臂上。
“熒惑,當真是你。”白衣青衫的青年人聽無藏如此言明身份,心中隻覺無盡的酸楚。
“熒惑……一千多年了,這世間早已沒有熒惑,喚我今世的名字罷,無藏。”
上古時期,天地混沌一體,直到宇宙孕育出盤古天父,天父開天辟地定空間時間,以身為引造化三界萬物。天父身歸混沌後,天生四神,東極長庚真神,西極熒惑真神,南極紫微真神,北極歲辰真神,神力天授,三界無敵。真神奉天之命,劃分三界,制天地秩序。
待三界運轉無錯,四神隐世,居于天界九重天之外,名曰——天外天。
萬年的時光對于凡人來說足夠幾世輪回,甚至魂飛魄散消失于三界之間,但對于創世四神,時間隻是個計量單位罷了。
千年萬年,天亦覺得神沒有存在的必要,他一個又一個地抛棄了他的孩子,抛棄了他授予神力的生命。千年前西極熒惑真神隕落,百年前北極歲辰真神隕落,至今隻有兩位真神存世。
西極熒惑真神乃是未預言真神,三界之事除了天知,便隻有熒惑真神可提前預知,可不知為何上天舍棄了熒惑真神。神力與日俱損,直到某天,天外天内再無熒惑真神氣息。
西極之星墜落,天界喪鐘長鳴四十九日。
呵,創世之神的死亡不過一顆星毀,幾聲鐘鳴罷了。
“無藏……”來人喃喃低語。“你知道我尋了你一千年嗎?你即活着為何不說!”他的手指不斷指着無藏掌門,神情很是憤怒。“呵,罷了,活着便好。”無藏掌門還一言未發,那位東極長庚真神反而自嘲地笑了。
靈劍堂前一位垂垂老者與一位風華青年談論着他們遙不可及的過往。
“長庚,活了千年萬年,你還是如此少年心性,真是毫無長進,馬齒徒增。”
“你不也還是如此善于說教!同我回天外天吧。”
“天外天?怕是再無機會前去了……”
“為何?”
“當年我神力流失,最終元神消散,我本以為三界之下世再熒惑,結果竟堕入人界嘗這輪回之累。神畢竟是神,神之記憶甚至皆在,但是肉體凡胎受不住未消散幹淨的神力,于是前幾世輪回世世早亡。呵,我自己都記不清踏了幾次奈何橋,喝了幾次孟婆湯了。”無藏好像在講述旁人的故事,神情毫無波瀾。
北極長庚真神看着眼前蒼老的,毫無往昔真神之姿的故友眼中滿是心疼,上萬年并肩作戰的朋友,如今卻嘗盡世間苦楚,縱是神明,孰能無情。
無藏繼續說道:“唯一值得欣慰的,怕是隻有神力與記憶皆在輪回中慢慢消散,也許再過幾世,這人間便會多一個純粹的凡人。虧得你在今世尋我,不然唯恐對面不相識啊。”談及此處,無藏竟是釋懷地笑了。
長庚并未多言,他深知熒惑,為神獨行萬年早已抛情舍欲,他所決定的,絕無人可以言動。
“趁我還有為神之能,便多擔一世為神之責罷。你且離去吧,他日亦有你煩惱之事。”
“何事?”長庚玩笑着問了出來。
“無可奉告!”二人同時答道。
“哈哈哈哈哈……”靈劍堂内傳出二人爽朗的笑聲。
堂門全開,瞧見門外弦月高挂,月光微瑩,長庚負手立于門前,窺視明月,“獨餘汝于凡之地,非舊友欲見,吾皆沉痛,神非草木,孰能無情。”說完長庚便消散于月色之間。
“吾亦飄零久……”
第二日一早,褐袍老者出現在九溟房間外。
“砰砰……”敲門聲響起。
長老無方得知今日便是九溟下山的日子,早早收拾了一堆珍寶利器,要給九溟帶上。
結果在門外敲門卻無人回應。
推開房門,房間内幹淨整齊,幹淨的都不像曾經有人住過。
“壞了,這孩子怎麼下山都不說一聲。”
此時的九溟正走到山腳下,回頭留戀地看着這座承載着他所有牽挂的靈劍山。
無方迅速催動配劍,禦劍下山追趕九溟去了。
“九溟!”
九溟聽道無方師叔在喚他的名字,方一回身,便看見禦劍而來的無方,“師叔,你怎麼追來了。”
“你這孩子,也未說一聲便離開了。這前去尋找不周山,路途遙遠兇險,不帶些應付的東西怎麼行。”無方長老的語氣好像是在責備,實際卻是滿滿的不舍。
“這萬物囊給你。”無方将萬物囊交到九溟手中。
“我給你準備了許多新升級的縛妖繩,幫助平内息的藥,不對,不止呐,我可是給你準備了治愈各種傷病的藥,你都帶上。對對對,還有銀兩,你肯定沒帶多少,我給你準備了足夠的銀兩,這可是靈劍派所有的家底,都給你拿上,還有……”
“師叔這些我……”
“行了行了,”無方擺了擺手,示意九溟莫要再推辭。“依着你的性子定是又要推脫,你前去又非遊山玩水而是去尋救世之法,帶着這些是少非多,況且這也是你師父意思。”無方師叔也拍了拍九溟的肩膀。
九溟抓着手中的萬物囊,默默收拾着不忍别離的情緒。
忽然間,山腳下傳來了山頂上靈劍派弟子的聲音。
九溟擡頭望去。
“于道各努力,千裡共同風!”随着如雷般的聲音,一道道金色的劍光升入雲霄。
“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