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拼命往外跑，石頭高高一抛，中學時期的标槍社團兜兜轉轉竟然幫了他一個大忙。

石頭淩空劃過一道弧線，直接砸在螭尾尖的傷口，箍進肉裡，還纏了好幾圈。

賭一把……

唐良晏抓着剩下的繩子，摸索起霍澤淵的打火機，點燃了這端浸了酒精的繩子。

被手電筒的光氤氲出暗藍的空中，劃過一條璀璨的亮光，火焰直直升空，燒灼怪物唯一一段不受鱗甲保護的部位。

他将手中拽着的這一端綁在了他摸到的最大的石塊上，他徹底筋疲力竭，一閉眼，眼前又有了新的浮夢。

“哧——”

是皮肉燒灼的聲音。

幾秒鐘後，地面傳來大塊物體摩擦過地面的隆隆聲。

唐良晏勾起嘴角，一聲嬰兒尖叫般的聲音炸響，伴随一陣淩厲的破風聲。

那個已經進到那個世界的前身瞬間竄了回來，尖銳的嘶鳴，頭尾銜接到了一處。

它擺着尾，企圖用風将它肉裡面的火焰熄滅，

“薛瑜！”

螭的眼眶裡沒有傳出回答，霍澤淵直接拽着還冒着火的繩子向上爬。

唐良晏努力壓下眼前的猩紅和昏花，他站起身，抱着霍澤淵遞給她的炸藥走出尚存的完整廊道。

霍澤淵已經爬到螭的頭上，它正死死咬着自己的尾巴，身體形成一個大圈。

唐良晏記得，它的尖牙和唾液裡有毒，但對敵人來說是毒液，對自己則可能是良藥。

唐良晏恐怕它正在替自己療傷，揚聲催促道：“你快找到薛瑜，快一些……”

霍澤淵騎在螭的頭頂，長手探進它的眼眶。

它的眼眶很大，像一個深坑，霍澤淵估量裡面能躲進五個他這般身量的男子。失去眼珠後，它濕潤的眼眶幹涸成骸骨，黑漆的鱗片和陰森的白骨交錯，宛如深山中經由地質作用形成的坑洞。

這種配色，這種肌理的質感，孑孓間令人生出下面會有陰毒巨蛇的恐怖。

霍澤淵咽了口唾沫，既然沒摸到薛瑜，他複又挺身進入，在眼眶最深處找到了一具……屍體。

霍澤淵大駭道：“薛瑜！！你怎麼了？醒醒！”

他吓得渾身戰栗，蓬勃的心髒很明顯的停了一拍。

呼吸都滞住。

冰涼的指頭貼在他的側頸，好一會才有脈搏微動。

“霍澤淵……快點，它好像在療傷！”

唐良晏在催了。

霍澤淵抹掉頭頂的冷汗，架着薛瑜剛到眼框最邊。

他要先把薛瑜放到螭的尾部，在順着半截繩子讓唐良晏在下面抓住他。

一切準備就緒後，薛瑜疲軟的身體在霍澤淵的視線裡消失。

“他暈倒了，你最好接住他！”

唐良晏撐着病體答應了，才沿着繩子抓住薛瑜的身體，他明顯感覺不對。

他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一把就摸出有什麼不一樣。

他的手撐在薛瑜的胃上，甫以用力擠壓他的胸腔腹腔，薛瑜立即吐出一口黑水來。

唐良晏眼睛圓睜，露出一種他發現了一間極度超出他認知事情的錯愕。

“……霍澤淵，他溺水了。”

霍澤淵好像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揉着耳朵問道：“他怎麼了？”

“溺水，他溺水了！”

霍澤淵簡直難以置信，“溺水？在這溺水？”

唐良晏為他實施最标準的心肺複蘇，連着為他渡了好幾口氣，薛瑜才狂咳嗽着醒過來。

“他的衣服上都是水，你沒看見嗎？”

霍澤淵看見了也隻當那是汗液。畢竟他怎那麼也想不到在這雪山深處能溺水。

聽見薛瑜咳嗽的聲音，他原本沉到谷底的心舒緩了許多。正當他開始指揮着兩個人将那個炸彈怎麼投擲上來時。

霍澤淵不經意的一擡頭。

或許他的身體比他眼睛更早的捕捉到了什麼不對，他預知一般擡頭怔怔看着天上——

空中似乎懸浮着一面幽綠的鏡子，鏡子那邊，在遼闊的黑暗中浮現出一張臉。

漆黑的鱗片，人類一般的黑白長眼，以及薄薄的一片唇。

霍澤淵打開手電筒，光線透過鏡子，他愣怔的，彷佛看見了自己。

碎裂崩壞的世界，他踩着腳下安靜的古獸，一首悠揚的曲子徐徐随風送來。

他與它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