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斷截,分左右。兩人垂眸,隔着漆黑無比的空氣,想象着錯綜複雜的路線。
岔路,在一個漆黑的空間裡是十分令人頭痛的存在。
首先,你分不清方向,從一進來開始,這條路就可能是歪的。但黑暗讓你看不見一點參照物,天然的讓參與者以為朝向和你進來時的方向一緻。其次,看不清全局,一道岔路口就好像女孩子頭上編起的漂亮的魚骨辮。萬一一個岔路挨着一個岔路,這如迷宮般的路線,極有可能将兩人軟禁在這裡。最後,最讓霍澤淵憂心的,還是不知所蹤的唐良晏。
他已經推測出這裡的時空有問題,很難不去想唐良晏那邊是不是也是如此。
他萬一像在長廊那裡,中了時空的邪術怎麼辦?那麼瘦弱一個人,出了事身旁沒個人搭手,命懸一線都算蒼天有眼,非得一下子就嘎巴斷氣才符合霍澤淵對他的印象。
聰慧,但身體素質和素質都不太好,又倒黴。
他想到這,連連喘了口氣。不敢再多耽擱,卻又拿不定主意。
為難時,秦殊沉默了一會道:“分開行動吧,我左你右,這樣效率快一點。”
霍澤淵不吭聲,分開在陌生的世界絕不是好事。
秦殊卻已經先一步邁上了左道,用略微輕松的口吻帶着安撫意味的說道:“一個一個試太麻煩了,總在這耽誤時間也不是個事,唐良晏還生死未蔔,我們一人一條路,找到他的希望大一些。”
“那也不可能讓你一個人摸黑走。”霍澤淵眉心的愁氣從未消散,“真出了事,我沒法和薛瑜交代。”
秦殊愣了一下,“跟他交代做什麼,我是成年人,我能對我的決定負責任。”
“這不是責任不責任的事,你知道薛瑜……”他一時嘴快,又臨時把話吞了回去,噎了半天才吐出來,“他忙着攢錢去你家提親,你知道他有這個意思。”
“……那是他自己的……”
“不是。”霍澤淵人生第一次打斷了一位女士的發言,“你沒拒絕他不是嗎?他追了你這麼多年,在部隊就追求你。當然,我沒有逼迫你一定要接受他的意思。但哪怕你不答應他,我想他也希望你能好好的。你真出了事,想沒想過他怎麼辦?”
秦殊罕見的無話可說,跺着腳沉默着在原地轉了個圈,才說:
“有些事情的選擇都是沒辦法的。現在重要的是唐良晏的安全問題。你不同意我們一人一條路的去探,那萬一空下來的那條恰好就是通往唐良晏那裡的那一條,他出了事,你怎麼辦?”
“霍老闆,就當是聽天由命,我們兩個沿着路,如果遇到岔路口,最多走三個。并且這三個岔路口,無論有多少個,我們隻走最左邊的那一條。要是三條岔路都找不見唐良晏,我們就回來,在這裡集合。”
沉思片刻,霍澤淵揉了揉突突的太陽穴,應了一聲。
兩人很快就沿着各自的道路漸行漸遠,四周再沒有其他的腳步聲,漆黑籠罩着霍澤淵。
他快步走,因為剛才岔路的經驗,知道這裡的路并不是完全直行,很有可能眼前的路會消失而向兩邊延長,所以這一路,他可謂是匆忙又謹慎。
很快,如秦殊設想的一般,第一個岔路口來到了他的面前,他走了最左邊的一條。
輪回一般,又是一處岔路,又是最左邊的一條。
路像在循環,他的耳朵裡全是自己嘈雜的腳步聲,大腦更是是一團亂麻。
馬上再遇見,就是第三個岔路口了,再找不到唐良晏,難道他真的要無功而返了?
那怎麼行?
他要瘋了,瘋了一般,漆黑的空間布滿他爆發的呐喊:
“唐良晏!!你到底在哪?!”
“說話!回我一句!就一句!”
自然沒人回他,他氣的咬牙切齒,“作吧祖宗,不知道你一天天作個什麼勁。等着,等我找着你,你看我能不能把你腿打斷!”
他沉重的腳步踏着地面,嘴巴裡發出一些無能的怒罵。
但沒有那道熟悉的聲音回應他,他原來氣鼓胸腔逐漸沉悶,心中不詳的預感也在逐漸加重。
漸漸的,霍澤淵罵不出來了,聲音也變得孤寂淡漠,“回我一聲呢,唐良晏。”
“你是不是害怕了,怕什麼。”他冷着臉,“我說的假話,我又不會真把你的腿打斷,你放心好了。而且……你上次上廁所的時候,我偷偷看來着。”
霍澤淵自言自語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晃神中,一些曾經腦袋裡出現過的龌龊就這麼被他随意的一股腦全盤托出了,“你大腿真白,屁/股也好看,我真喜歡……”
他臨到最後,滞後的克己複禮才讓他咬了下舌頭。他舔了舔嘴唇,眼前忽然一片金光,似乎是精神在恍惚。
他擡頭的一刹那,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竟是台階!
與直道相連。
而眼前的金光竟也不是夢,那金光來自高高的台階之上,迸發出猶如神殿般璀璨的光芒。
拾級而上。
約踩了三十個台階,眼前驟然金光燦燦,和台階下暗淡的灰光形成鮮明對比,晃得霍澤淵眼睛刺痛。
他閉着眼睛往上走,仿佛有人說話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他心裡隐隐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會是唐良晏嗎?他會在上面?
他跑了兩步,到頂後不顧刺眼的疼痛,直直睜開雙眼。
沒看見唐良晏,倒是看見了更令他大為震撼的景物。
一瞬間,錯愕和震驚擠滿了霍澤淵的眼睛。
他的眼睛快速捕捉面前的所有畫面,一個高大的,他在殿中就見過的青銅器,被漆黑的鎖鍊吊在高處。
沸火在泥土堆成的竈火堂中燃燒。一大群赤裸上身的工匠分工協作。有的忙碌着給竈堂填火,有的在向銅器中注水,有的在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