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了很多家醫院,得到的結果全部一緻。醫生們無法解答我的疑惑,我自己也不能。事實擺在那裡,我想,可能是我第一天看錯了。
11.25
病人失憶了,她一開始記憶就有些混亂,咨詢過一些大夫,他們說可能是因為病人受到過巨大的打擊和刺激,以緻于記憶混亂。但她從今天起,是徹底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連我的名字都忘了,也忘了我們的孩子。
我成了她口中的“惡魔”,我想帶她見一見我們的孩子,她卻嚷着孩子是妖怪。
她徹底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
12.3
病人情緒很不穩定,精神狀況極差,并且多次試圖越院逃跑,情況嚴重到不到十天内,她已經攻擊了不下二十名醫護人員。并且一直嚷着要回到什麼地方,讓我們放她回去,她或許潛意識裡有什麼執念。
我請心理醫師廖煥先生來幫助,由于一般的心理疏導手段不起作用,最終決定明天中午使用催眠,希望能有結果。她到底要找誰?回到哪裡去?
1.5……]
“诶,12月4号的呢?”
流水賬似的病例記錄一下子跳到了二十多天之後,唐良晏挑挑眉梢,嘩啦啦把書頁翻個底朝天。但沒有就是沒有,唐清山根本沒寫第二天催眠的結果。
唐良晏很好奇,他蓬勃的好奇心微微探出一個尖,按耐住躁動,他接着往下看。
[1.5
由于營養不良,缺鈣造成了身體骨骼的勞損,病人卧床了很多天,并且一天中至少陷入深度沉睡十二個小時。不過好消息是,她清醒的時間情緒穩定,并且今天早晨八點已經能自己下床行動。雖然其記憶力沒有明顯恢複,但一切向好。
1.6
病人左腹部出現了一道疤,昨天是沒有的,入睡前的體檢記錄她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但今天發現時疤痕已經結痂了,這麼長這麼深的傷口,一夜之間結痂便罷了。給她做了新的檢查,着重檢測了傷口。最終顯示,傷口邊緣的痂已經開始自然脫落。
可這種脫落,隻有在傷口恢複末期才應該出現,按照她的創口大小和深度,至少是1~2周以後。
我解釋不清,我理解不明。
1.24
病人自6号起持續到現在,每天的睡眠時間超過了20小時。其中,兩小時陷入深度睡眠之後,戴在她手上的檢測器總是會滴滴響,顯示病人心率為0。
我一度以為她死了,但當她的睡眠達到20小時之後,檢測器上顯示的心率又變成了正常。
我自8号後每天趁着她陷入睡眠,用各種先進的儀器設備檢測她的身體機能,但無一例外,她隻要身處睡眠中,檢測結果都是——這是一具屍體!
我無法接受這個答案,屍體怎麼還會蘇醒呢?并且她蘇醒後會進食約大于她平常三倍的食量,能吃是福,死屍怎麼會吃東西。所以不是屍體,肖茶會好的。]
病例本俨然成為了唐清山的日記本,裡面記錄了肖茶的身體狀況和變化,并雜糅在唐清山的疑惑裡。這份幹澀的愛戀讓唐良晏心底泛起一片潮濕。
他閉了閉眼睛,黑暗裡閉緊的眼皮下眼珠滾動,寂靜的時刻,他腦海中隐約浮現起曾經一家三口在一起時的樣子。那是那樣的美好,卻因記憶的遙遠,蒙上了一層晦澀的薄紗。
過往雲煙,那樣的美好團圓像一場灼焰美夢。但他歲數小記得不清,揚州城的一場雨輕而易舉就澆滅了他夢鏡中的蓬勃焰火。對母親的回憶在成長的這些年月裡,經由他不停的痛苦,追問,釋然幾番輪回後湮滅成了灰堆。
他不斷摩挲着這幾張薄薄的病例單,眼睛也忘了眨,這一刻他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等回神的時候,思緒落回實處,他才幡然發覺心中沉寂的灰堆再次向外蹦出刺目的火星。
說不上高興還是難過,身體正處在接受新事物的關鍵點上。突然!斜對着他的房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震耳的響聲瞬間把唐良晏吓懵了,心髒那一秒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耳朵嗡的一聲就開始轟鳴。
他眨眨眼,試圖讓自己從那種遊離的狀态中出來,投入進現行的情況中。
“誰?誰在裡面嗎?”
他右手拿着病例,左手捂着心口,目光盯着發出響動的那扇大門。那扇大門正是貼着藍色鲸魚貼紙的那一間,從暗門處進來後最靠裡的那間房。
聽動靜不像是因為門體老化發出的噪音,更像是外力的擊打。唐良晏這麼懷疑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剛才才踢了這扇門一次,剛才那聲和踢門的聲音很像。
他蹑手蹑腳的走過去。先檢查病房門的鎖依舊是完好的,确保如果裡面有東西也不會直接沖出來攻擊他,他慢慢湊近,用手機背面貼住觀察窗的玻璃,讓手機中自帶的手電筒的光照亮兒。但經過一層玻璃介質的幹擾,射進屋子裡的光變得模糊不清。
他眯着眼,心裡略略升起提防之心。細緻的将屋子裡零散的擺設看了一遍,和他第一次查看的時候别無二緻。不由得松了口氣,手也沒顧上還捏着紙。松了力氣,讓兩份病例掉到地上。
他彎腰去撿。
再沒什麼比這更巧合的事,他剛一低頭,觀察窗上浮現出一張慘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