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亂哄哄一片,唐良晏這輩子沒經曆過這麼多生死時限的瞬間,從進了冰洞以來的種種噩夢都在此刻聚集,他跑得想吐,從胃往上泛酸水,喉嚨口火辣辣的疼。
不知不覺慢下了步速,蛇尾潮水一般上湧,離他就隻有不到一米遠的距離!
“唐良晏!”
霍澤淵發現沒看到唐良晏了,吓得立馬四處尋找,這一轉頭,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他險些魂飛魄散。
“霍哥,你你幹嘛去!危險!”
“滾!你快走!”
他調轉方向,甩開薛瑜的手,“快往大殿裡跑!”
“那你呢?你要去找他。”
唐良晏離蛇群的距離太近了,近的薛瑜光是看着都膽戰心驚。“不行,你不能去,這去了就是個死!”
“你别管我,你跑你的!”
“你少放屁!”薛瑜拖着他向前跑,“你我一起長大,你讓我看着你死嗎?”
“但是唐良晏在那!”
“生死就是沒辦法的事,一旦這這東西追上誰的活路都沒有,死他一個就行了,我不能再把你搭上去!”
“薛瑜!”幾次掙脫不開的霍澤淵怒吼,“我是他愛人!我不能抛棄他!”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今天就是說破天我也不能放你去送死!”
薛瑜是鐵了心的,他知道過後霍澤淵估計得把他揍個半死,那他也不能放任霍澤淵去找死。
他這輩子沒什麼真的相熟的朋友,許多都不過是點頭之交,隻有霍澤淵,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霍哥,我就你這一個兄弟。”
他拖拽着霍澤淵的姿勢最後變成了扯着他的袖子,霍澤淵慢慢的将自己的衣袖拽了出來。
當察覺到手裡徹底空下來時,薛瑜捂住臉,停下了步伐。
秦殊跑在他前面,一直在他的視野裡,他是格外安心的。此刻手掌遮住了他的視野,他變得痛苦,還有些不安。放下手一睜眼,秦殊不知何時來到他的面前。
“秦殊……”他轉頭看了看霍澤淵的背影,又轉回來看看秦殊的臉。
秦殊說:“如果是你掉隊,我也會去救。”
“會死的,我不想你過去。”
“那就死在一塊。”
秦殊鳳眸流露出溫柔的光,薛瑜覺得那道光能洞穿自己的心髒。
他生命至上的心靈這一生頭一次有别的情感灌輸了進去,他忽然就懂了為什麼霍澤淵那麼義無反顧。
“我去幫她,秦殊,你照顧好他們,往正殿裡跑,把門關上,那裡會安全。”
可他一轉身,空寂的掌心有皮膚貼了上來,那是秦殊的手。
“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如果你想回去幫霍澤淵,我得和你一起。”
……
毒蛇,看不見盡頭的毒蛇。
它們的尾巴擰在一起,一下一下向前攢動,有好幾次他們都已經打在了唐良晏的腳後跟上,觸感并不好。
是涼的,又濕又滑,還黏膩,從水裡帶出粘液有不少都蹭到了唐良晏腿上。
他跑得頭暈眼花,渾渾噩噩的想,如果不是被蛇尾觸碰的感覺太差逼着他向前跑,如果倒在蛇堆裡的感覺可以舒服的像一頭紮進席夢思床墊裡,那他一定不會堅持下去。
但堅持還能堅持多久啊。
他閉着眼睛,腳步越來越沉重,漆黑的眼前閃過一個又一個重影。
扭曲的光影最先形成了他父親的臉,那張臉冷冰冰的,嚴肅的居高臨下望着他,告訴他千萬不能摻和到這些事裡。
現在想來他父親是對的,他這種膽子又小身體又差的人,摻和進來就是個錯誤。再過一個月,就是他研究生開學的日子了。
他跪在他父親面前,在想象中磕了一個頭,他哭泣着,為以後不能為他盡孝而愧疚。
但馬上,他父親的臉變成了霍澤淵的,背景他還認得,同時他清楚的聽到霍澤淵向他承諾,以後一旦發生危險他絕對不會把他丢下,一定會回來救他。
他知道自己這個性别的人說出的話并不可信,沒有誰會真的為了另一個人不要命。自己即将命喪蛇口,他也從不将希望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所以對霍澤淵說不上什麼特殊的情緒,怨恨還是思念?唐良晏自認不是個情感豐沛的人,或許他曾經裝出過這種感覺,但他确定自己骨子裡冷血又自我。
“好累……”喉嚨與鼻腔同樣熱辣滾燙,眼前是黑色與白色的交界線,耳蝸嗡鳴,落到下巴上的水珠他甚至分不清是血還是汗。
難道真的要死了嗎?
灌了鉛似的腿終于再也跑不動了,停止就是一瞬間的事,後一步的腳印沒追上上一步的腳印,他便順理成章的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