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汀當然沒有有便宜不占的習慣。
既然郁懷石都說了順路,他也沒有不蹭車的道理。
“我回嶺海華苑。”他聲音不大,卻很是自然。
帶着一身水漬鑽進車裡,他接到了一條毛毯。是郁懷石給的。
很意外。白汀本以為自己帶着一身水上車,會被立刻趕下去,然後接着狼狽地在雨裡等公交。
這樣,萬一有人拍到,他與郁懷石的謠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但是現實情況遠遠超出預料。
他縮在郁懷石給的毛巾裡,吹着汽車的暖風。
還第二次享受江大少爺的代駕服務。
——自從上次無意偷聽到江月白打電話,他就迅速搜索了相關信息。
江月白,十成十的纨绔,十成十的懶惰。
能使喚這位少爺當司機,是郁懷石的能耐;能蹭上郁懷石的車,則是他白汀的能耐。
後座從鏡子裡能看到駕駛位,江月白極不明顯地咬了咬後槽牙,抗争一般将車開得扭來扭去。
見白汀遲遲沒有開口,郁懷石偏過頭。他正在發呆,就連鼻尖上的雨滴都忽視了,竟然沒有伸手擦幹。
慘白的臉色,格外憔悴,一時說不上是凍的,還是吓的。
雨水澆滅了他眉眼間的銳氣,倒顯得我見猶憐、楚楚可憐起來,就連冷灰色的瞳孔也像是噙着水霧。金發缱绻地貼在臉側,襯着消瘦的面頰,像是很久沒有好好吃飯。
郁懷石也說不清,自己的這一份恻隐之心是從哪裡來的,隻能姑且歸結為關照後輩。
雖然想想這位後輩的行徑,并沒有什麼值得關照的,甚至還有些可惡。
感受到郁懷石帶有溫度的視線,白汀也轉過頭去看他。
昏暗的天光從車窗透進來,照在他清澈卻冰冷的眼底,一片清明。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像是某種一戳即破的迷幻氣泡,固然脆弱,但實在绮麗。
恍若柳絮掠過湖面的倒影。
白汀抓不住這種感覺。
他聽見郁懷石遲疑片刻,才開口。
“你沒卸妝?”
“什麼?”他皺了眉,下意識道。
郁懷石不說話,伸出手指輕點眼下。
白汀學着他的動作撫摸上去,渾身的血液頓時冰涼,險些沒控制住表情。
光滑而堅硬的觸感,和他的面頰接觸得久了,沾染上人類的體溫,卻依然不能改變它的性質。
那是一小片鱗片。
他接觸水久了,這東西就會自己顯現出來,讓他措手不及,無處遁形。
“和助理試妝造,發現沒有合适的配飾,出來買。”他穩定了語氣,顯得毫不在意,從袋子裡取出幾個飾品盒,姿态如同分享,略微顫抖的指尖卻隐晦的出賣了内心所想。
他或許是一個合格的歌手,但在演技上卻是一竅不通。
郁懷石仍然看着他,半晌才“嗯”了一聲。
時間久到白汀以為自己要被發現,郁懷石終于轉過頭,看向窗外,輕聲道:“雨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