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懷石不打算回敬。

似是覺得無趣，白汀半晌沒說話，不知是藥效發作，還是這寥寥幾句就用盡了力氣。

緩慢的，仿佛生機逐漸恢複一般，異樣的感覺占據他整片腦海。

在緩慢而凝固的時間裡，他再次睡了過去。

這次倒是正常的倦怠了。

這一覺醒來，不知今夕何夕。

碧空無雲，日梢過了正午，連帶着輸液室裡的溫度都平白上升不少。

他的位置離窗戶很近，透過幹淨的玻璃，陽光溫和地鍍在臉上，像是羽毛輕輕掃過。

白汀擡眼，覺得眼皮有些腫。

他看着吊瓶裡的液體。

似乎是被人為調慢的緣故，比起昨日，輸液的戰線被拉得格外長。

郁懷石不在身旁，不知是什麼時候走的。

手機屏幕亮起，鎖屏彈出條信息。

無關緊要的新聞推送。

白汀一向對這種花邊新聞沒興趣，尤其是自己還當過主角。

他遲緩地輸入密碼，就在屏幕解鎖的一瞬間，數十條短信消息像是炸掉的手拉花，争先恐後地竄出來，連帶着，本就性能一般的手機卡了卡。

仿佛沉溺在睡眠中還未蘇醒，此時白汀尚有一些懵懂，也格外有耐心。

他等待着手機加載結束，這才挨個點開查看。

發消息最多的莫過于宋曉薇。

最早的一條就很開門見山。

“白老師，你生病了？怎麼沒和我說？”

他沒有回複，宋曉薇那邊就變本加厲。

“白老師？”

“你還好嗎，怎麼不回消息。”

白汀想說自己不太好，但看來沒有必要了。無視幾個沒有撥通的語音聊天，在宋曉薇的聊天框下，就是徐亦婷的信息。

言簡意赅，十分兇殘。

“你下次要是再瞞着，以後出事了也别找我。”

白汀看了半晌，默默挑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發過去。

求原諒。

徐亦婷沒有回複，大忙人一個，也不會像他一樣天天抱着手機。

小護士颠颠的跑過來，一臉嚴肅地守着他即将見底的吊瓶。

過了幾分鐘，仿佛是感覺到了尴尬，她有樣學樣，将醫生的囑咐又重複了一遍。突然，她神色變了變，面上的嚴肅也收斂了不少。

這個表情白汀見過，上次宋曉薇工作摸魚刷到驚天大八卦的時候，好像也是這副表情。

他突覺不妙。

“小哥哥，剛剛那個守着你的哥哥呢？他走了嗎？”她好奇地左右張望。

白汀平靜而憂郁地歎氣，“應該是吧。而且他也不是來守着我的。”

隻是他點背而已。

“不可能吧，”小護士面露狐疑，仔細地又打量一番，“今天上午來輸液的，除了你就是一個小女孩，輸液室又這麼偏，再怎麼繞路也繞不過來啊。”

她天馬行空的想象越來越能自圓其說，在喃喃自語的字眼裡，白汀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太妙的詞彙。

“難不成是你們吵架了？”她終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作恍然大悟狀。

白汀扶額。

“沒有，沒吵架，不熟，隻是認識而已。”

小護士一副“不要狡辯了我都懂”的老成樣子，也不知将他的辯解聽進去了幾句。

她苦口婆心：“哎呀我懂，和對象吵架很正常的，等他消了氣自己就會來賠罪啦，我男朋友上次就是這樣，更何況，你這麼好看，他還能再看上别人不成？”

白汀徹底淩亂了。這和他想象中的又産生一些差池。

“不是，你可能理解錯了……”他們真的不熟。

小護士對他的自我逃避表示譴責，但拔針時還是沒舍得多用勁。

“你自己壓着點，不然血會出來的，”她把接觸傷口的敷料往下壓，示意白汀有樣學樣，“明天還有一天，記得來啊。”

似乎是覺得空口囑咐不放心，小護士還叫了個不忙的同事，親自把他送到電梯口。

就在這時，大忙人徐亦婷終于忙完了手頭工作，屈尊降貴地打來語音通話。

面對着護士同事仿佛要吃人的表情，他生生壓住了接電話的想法，直到電梯門關上，才敢松開手，打開手機。

電話已經挂斷了。看得出對方比他沒耐心的多。

白汀撥回電話。

屏幕閃了閃，顯示正在連接。停滞了約莫三十秒，電話自動挂斷了。

白汀一時不解。

對方發來一個問号。

“你剛剛在什麼地方，電話怎麼接不通？”

“在電梯，不知道。”他的回答也很工整。

像是被人詢問“一加一為什麼等于二”這樣的問題，又容易解釋，又難以解釋，屏幕上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一連閃爍了十餘秒，才發來六個字，仿佛這六個字用盡力氣。

白汀甚至能想象到對方咬牙切齒的表情。

“沒信号，不知道？”

讓徐亦婷說中了，他還真不知道。

徐亦婷大人有大量，不再和他糾結這種小學雞問題，語氣難得委婉。

“注意一點，别洗冷水澡，别吃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