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虞大小姐的招式看起來恰恰相反，上來便是快步搶攻，刺、挑、劈、撩，一招剛止而變招又至，打得飄逸靈動、變幻莫測。

應對虞大小姐的快招需要十分的謹慎，謝芝峤上來便吃了些小虧，左支右绌，幾乎招架不住，虞大小姐的木劍數次堪堪擦過謝芝峤的衣角，叫我捏了把汗。

不過虞大小姐的這路劍法十分耗費心神，三十招一過，她的招式雖然依舊迅捷，卻已不如先前淩厲，反觀謝芝峤卻仍然有條不紊，甚至隐隐有轉守為攻之勢。明眼人都看得出，至多再有三十招，若虞大小姐不能速攻得手，勝負就要看謝芝峤的臉色了。

我緊張地看向周圍，虞家人的臉上有一些擔憂的神色，但尚且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還得再看看。

快劍不能建功，虞大小姐幹脆蕩開謝芝峤的劍，後撤一步，足尖下踏，蹬步向前，借腰腿之力便要劈出一劍。

這是久攻不下，要走一力降十會的路子竭力一搏了。隻見謝芝峤不慌不忙，擺好招架之勢，迎劍便上。

勝負就在此招！電光石火間，虞大小姐忽一擰腰，劍招由劈砍之勢變為直刺謝芝峤右肋。謝芝峤架勢已定，右肋正是空檔，若雙方拿的是真劍，謝芝峤雖然中刺，下一招就能削掉虞大小姐半個身子，但雙方拿的都是木劍，謝芝峤先中劍就算是輸了。

光明正大的陽謀。這是她用木劍的原因嗎？這就是她的計劃？

然而謝芝峤并不慌亂，右腳後拉，一個墊步，斜身輕輕将這絕境中的一招避過。這正是《相山要術》中步法的精髓，謝芝峤研習多年，論對敵經驗，可不是虞大小姐能比的。

勝負已定了。

我輕松地呼出一口氣，又趕緊看了看周圍，虞家人臉色很不好看，但什麼動作也沒有。怪了。

虞大小姐幹脆地收起劍，退一步道：“我輸了。”

謝芝峤将劍遞過去道：“承讓。既然如此，還請各位這一路不要再為難錢掌櫃。”

“自當如此。”虞大小姐點了點頭，卻并不收下木劍，反而将自己的木劍遞向謝芝峤，“今日虞家對二位多有得罪，還請收下這兩柄桃木劍。這雖非名貴之物，對我們術師卻也有些幫助，還望二位不要嫌棄。”

方才還劍拔弩張，現在就要送禮，這誰敢收啊。

謝芝峤果斷拒絕了：“你我本無矛盾，因緣際會有此一戰，何來得罪之說？”

虞大小姐也不勉強，略一行禮，翻身上馬，隻聽那匹漂亮的大馬嘶鳴一聲，虞大小姐毫不拖泥帶水，帶着虞家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真走了？這就解決了？

我還沒回過神來，虞家人就不見了蹤影。我在腦子裡構想了許多種虞家人，尤其是那個大小姐口蜜腹劍、暗箭傷人、笑裡藏刀的場景，結果她們居然真就這麼離開了。

謝芝峤還站在原地沉思，我去拽了拽她：“走吧，回客棧。”

謝芝峤卻忽然道：“阿巒，給我護法，我要起卦。”

我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謝芝峤一向認為福自己求，過分窺視天意并非好事，因此極少起卦。我跟随她多年，也隻見她蔔算過兩次，一次是考慮收養我的時候，一次是我年幼重病的時候。今天，是為了錢平安還是為了虞家人？

蔔算忌諱旁人打擾窺視，我在周圍巡視一圈，确保四下無人，向謝芝峤示意，然後轉過身去。

身後很快傳來銅錢落地的聲音。

一聲、兩聲……六聲過後，謝芝峤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

良久，我聽到謝芝峤低啞的聲音：“好了，阿巒，過來吧。”

謝芝峤臉色蒼白，比先前虛弱許多。我想要扶她，被她擺手拒絕了。

她不主動說占蔔的事，我也就不問。但有一件事，我猶豫不決。

現在錢平安明擺着有問題，我要不要幹脆叫梅花她們找個機會逃跑呢……

前面就是客棧了，謝芝峤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出奇嚴肅地說道：“阿巒，我再跟你說一次。”

“什、什麼？”我被她吓了一跳。她突然這樣，我很不習慣。

“每個人各有天命，你不必為旁人的命運負責。”

“你答應我，我們到了錢家了結了此事，即刻就走，千萬不要再生波瀾。”

謝芝峤抓着我的手臂盯着我，好像不聽到我的回答就不肯再前進一步。

我和謝芝峤沒大沒小慣了，頭一次，我對她生出了一點畏懼。

我隻能幹巴巴地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