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着房屋内的器具左右閃躲,總算跑到了銅門外頭,往下一看,正中間就是那口銅鐘。
糟了,這裡還有個祖宗。
按照何由敬這會亂投亂砸的勁,一旦被他撞響了三次鐘,那些半死不活的錢家村人沖進來,我和謝芝峤暫且不論,在門口等着的梅花她們可是首當其沖。
得引它打破銅鐘!
我跑到銅鐘處,放下謝芝峤,急道:“這鐘得砸了,向下的台階是出口。快去!”
謝芝峤毫不磨蹭,轉身就走。
她的身影剛剛消失,上頭的何由敬就一腳蹬開了又厚又重的銅門,雙手合拳,竟從那麼高的地方直接縱躍而下。
這一招撼天動地,極有威勢。好在我早有準備,在它砸地之前轉身一躍,逃到牆壁處借勢扭身蹬牆而起。
正合我意!它瞄着我原先站立之處的這一招頃刻間将銅鐘砸得稀爛,石室都仿若在震顫,但我此刻已騰躍至它上方!
我抽出柴刀,依憑下落之勢狠狠向它脖頸處砍去。
這勢必砍下它頭顱的一刀卻隻切破了它皮膚的鼓泡,堪堪沒入它骨頭裡。
我落地轉頭就跑。
我的最強一刀沒有奏效,武器還沒了,這下不跑就真的隻能等死了。
但我沒想到的是,何由敬并沒有再追過來。相反,它在我身後發出了凄厲的嚎叫與無休無止的砸牆聲。
逃過一劫了。
噪聲在空蕩的洞穴中回響,謝芝峤就在下面的機關石門處等我。她身上居然還有個火折子,在黑暗中幫了大忙了。
我喘着粗氣問她:“究竟怎麼回事?”
謝芝峤歎了口氣:“恐怕我知道的也比你多不了多少。那個何由敬是荼蒙派的,你應該已經猜到了。他自稱有能夠化鬼而不入鬼神界的方法,這種修煉方法需要吞噬大量生魂,結果就是他變成了那般不人不鬼的樣子。他那秘術有傷天和是一,隐患無窮是二,每次吞了生魂它也要花些功夫才能鎮住,鎮住以前就會像剛才那樣瘋癫狂亂。他把自己束縛在牆邊,大概也是怕自己發起狂來破壞了儀式吧。”
“我一早就被他送進了石棺。不過,他沒料到我早就醒了,還能脫開手枷。我在他吞了兩個生魂的時候從石棺裡出來用術法制住了他,但他确實厲害,相持之下,剩下的生魂還是陸陸續續被他吞了個幹淨。”
“那最後一個生魂?”
“被它吞了。生魂都被煉化過,救不了。你這一身,又是怎麼回事?”
那個東西發出的聲音逐漸遠去,似乎是安全了。我這才有機會把先前發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訴了謝芝峤。
“……所以,現在梅花她們還在下面等着呢。”
先前的經曆太過驚心動魄,我沒閑暇計算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希望她們還在等我,救出了謝芝峤,我們全身而退的概率一下大了好多。
眼見勝利在望,我腳下卻感覺到一絲異乎尋常的動靜,緻使我雙腿一軟,幾乎摔倒。錯覺嗎?我太累了?我穩了穩身形,正要繼續向下,就聽得四周傳來隆隆的響聲,緊接着,地面劇烈地晃動起來。
地龍翻身?不至于這麼倒黴吧?
疑惑間,謝芝峤急切地喊道:“天有異象,那東西要化鬼了!阿巒,快走!”
我趕忙重新背上謝芝峤,在黑暗中發足狂奔。地面搖搖晃晃,我感覺兩條腿像棉花做的一樣使不上力氣,每向前一步都極為艱難。頭頂上的碎石與土塊開始掉落,我隻能依靠着常年習武練得的身法勉強躲避。
這樣沒跑多遠,謝芝峤又叫我放她下來,她打的什麼什麼主意我能不知道麼?憑她說什麼怎麼動,我咬牙不理。快四十的人了,這種時候還盡添亂!
我死死地抱着她的腿,一步步向前。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這般危急的時刻,前方竟然出現了岔路。
這種時候!
我真的想罵人了,哪有這樣的。這短短幾個時辰遇到的糟心事比我這輩子遇到的都多。難道上天見不得我死乞白賴多活了十幾年,終于決定叫我撂在這了?
我不自覺放慢了腳步,謝芝峤卻突然大喝一聲:“走右邊!”
我被吓得一哆嗦,立刻向右奔去。兩步後,我就明白了謝芝峤如此笃定的原因。
牆邊的地面上,一盞壁燈正發出微弱的光亮。
是女孩們在給我引路。
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好像把心中壓抑已久的憤懑也一并吐了出去。
終于,前方出現了出口的光亮。我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向外沖刺。
女孩們不在這裡。外面等着我的是什麼?錢家村人?
我實在精疲力盡了。最後一步,我蹬着地面,幾乎是撲了出去。這下一定會摔得很慘了,但是,我們出來了。
我放松下來,安心等待摔倒的疼痛,但萬萬沒想到,一雙手穩穩地托住了我。
“還好嗎?”
冷淡的聲音并非來自熟人,卻有似曾相識之感。我擡起頭,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虞家的大小姐。
她找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