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數,我是個不大容易被盯上的人。
出于對大小姐家裡的信任,這幾個晚上我都隻鎖了門,窗戶沒有鎖死,還留了條縫透氣。
現在,我的縫呢?
我沒有聲張,在屋子内外轉了一圈,又發現了一點蹤迹。
窗台上的痕迹是被抹去了的,但窗台下邊的牆角落了一點兒不自然的灰燼。我拿手搓了搓,白色的,很幹淨,像是香灰,難怪昨晚怎麼都醒不過來。
再翻翻包裹,不出所料,财物也沒有丢失。
這人大半夜大費周章地過來,總不能隻是為了看我一眼吧?不為财,我能想到的原因也就一個。
我晃到謝芝峤的房間裡。
這幾日謝芝峤一直在打坐調息,此時也不例外,見我來了也不說話,用眼神示意我自己找地兒坐下,該幹嘛幹嘛。
我往四周看了看,關上門合上窗,蹲地上仔細尋找起可疑之處來。
“你這是做什麼?”我忙活了半天,謝芝峤終于對我的舉動忍無可忍,問道。
她不問我,我也要問她。我仔仔細細看了一圈,什麼痕迹也沒有找到。難道真是單單沖着我來的?這就不合理了。我坐到她旁邊:“昨夜睡得如何?”
“挺好。你這是?”
我低聲道:“昨晚有人點了迷香,進了我的屋子。”
謝芝峤登時嚴肅起來:“确定嗎?”
“在窗沿下找到一點香灰,沒有别的證據,我心裡已經認了八成。我要不要……”告訴大小姐?
謝芝峤低頭想了想:“今晚你把窗戶開着,照常睡,我來盯一盯。”
“好。”
謝芝峤又眯着眼睛看看我,也不說話,看得我心裡打鼓:“怎、怎麼了?”
“你和虞家的大小姐走得很近啊。”
我心裡咯噔一下,強作鎮定道:“人家先前救了我一命。”
我承認,我對大小姐是有那麼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但我感覺自己藏得蠻好,又沒做什麼出格的舉動,不應該這麼快被謝芝峤瞧出來的。眼下又有荼蒙派和仲家的事壓着,我和大小姐走得近些也很合理吧!我也就每天和她一道練劍、一道吃飯、沒事兒聊聊天……而已!
我越想越覺得理直氣壯,把腰也挺了挺。
謝芝峤卻收回眼神,歎息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說得認真,我也嚴肅了一點:“我知道。”雖說大小姐是可信的,虞家的其他人卻未必,昨夜發生的事就是最好的例證,我在虞家确實該更仔細些。
有了謝芝峤,晚上我睡得很安心。一夜平靜。接連三天,也都沒見有事發生。謝芝峤日夜颠倒,眼眶都熬黑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想問一問大小姐,又不知如何開口,和她對練時也難免神思恍惚,竟然一下被她挑飛了木劍。
這還是第一次發生。我怔住了,頓了頓,說:“大小姐,你變厲害了。”
大小姐沒有立刻答話,彎腰撿起劍,走過來遞給我,才道:“阿巒,我沒有變厲害,是你心神不定。有什麼事麼?說好的,你不能瞞着我。”
差點忘了還有這一茬。
不能瞞着大小姐,但也不好直說。發現這件事的第一時間我懷疑的對象是仲家人,畢竟我們才跟她們對上,虞世晔在生意上也吃了她們的虧,我也相信仲家有這樣的本事。但是查了一圈發現謝芝峤那兒沒動靜,來人隻瞄準了我,我就拿不準了。虞家内部對術師似乎也有些意見,保不齊就是哪個内鬼。我潛意識裡就不太想把這件事向大小姐全盤托出。
我這幾天在心裡打了好幾種腹稿,此時也隻能含糊着說:“大小姐,虞家在外有沒有什麼對頭?前天半夜裡我隐約在窗外看見個人影,當時還以為做夢,這兩天反而越想越不對勁。仲家的事就在眼前了,我擔心。”
大小姐顯然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低頭思量許久,擡頭看我 :“表姐在生意場上确實有幾個對頭,但她們很難進到虞家。我會将此事告知太祖母。阿巒,接下來幾日我不能陪你,你一定小心。”
怎麼突然要走?這消息打了我個措手不及,明明謝芝峤也在這,我卻莫名有些慌亂。
“你要去哪兒?”
“閉關修心。” 大小姐認認真真地解釋,“阿巒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那套法訣麼?這次仲家一行,我好像有些感悟。我想,若在荼蒙派過來之前小有突破,想必能對接下來的行動有所助益。”
我當然記得。那會兒大小姐非要和我當“知己”,我隻嫌她為人奇怪。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個月左右,我依舊不想當她的“知己”,隻是換了個心境。
“你也小心。”這是件好事。大戰在即,大小姐若是頓悟了,我們的勝算就又多了些。不知道她修行圓滿後會是什麼樣子,還會和現在一樣懵懵懂懂的嗎?
我忍不住越想越多。要是大小姐一下學會了洞察人心,我該怎麼和她相處呢?像現在這樣整日黏着她肯定不行了,一下子拉遠了距離又難免傷了她的心。最重要的是,大小姐還會像今日這般待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