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修盯着那兩個人,從名字來看,他們似乎沒什麼關系,但長相卻又說明他們關系匪淺。或許是有着遠比同齡人複雜的經曆,亞修很擅長體察人的情緒,但他卻很難描述這兩個人的相處……他們似乎對彼此都有很大的意見,但又相互信賴,這或許就是血脈親情的某種表現形式?
而這更令他想念格裡夫。
“你還好嗎?”亞修回過頭,奧村英二正用他那雙黑眸注視着他,臉上的濃濃的擔憂。亞修張了張口,卻隻是說:“不是讓你好好躺着嗎?”
“我沒事,我又沒有受傷。”奧村英二口氣中有些責怪,亞修卻并沒覺得不爽,相反他輕松地笑了起來。他的舉動讓奧村英二的眉頭擰起,他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挑釁的眼神:“隻是擦傷而已,别把我想得太弱哦。”
奧村英二的表情有所緩和,他抓了抓沒有幹透顯得有些蓬亂的頭發,忍不住說:“你似乎不想去……回家?”
“沒有。”亞修否認,他的肩膀繃緊,又在奧村英二的注視中緩緩放松,“沒什麼,對我來說那裡沒什麼美好的回憶,或者說,不多。“
“那我們……”奧村英二的表情顯而易見地猶豫起來,但亞修笑了:“沒事。”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我沒事,而且我也不是去懷舊的。”
奧村英二看起來還有點遲疑,但他沒再說什麼,隻是點點頭。亞修看着他,保持着微笑,但他此時的心确實已經平靜下來了。
他們休息了幾個小時,終于在深夜出發。辛西娅沒有跟他們一起去,“我得去洗洗車,還要把他的西裝送去幹洗呢。”她是這麼解釋的,“祝你們順利。”
從紐約到鳕魚角開車大概需要四個小時,因為不太熟悉路線,他們花費了更長的時間。中途馬克斯和伊部俊一交換了兩次,重新回到駕駛座的馬克斯看着副駕駛上姿勢仿佛都沒有變過的雲雀恭彌,開口時語氣中的提防幾乎已經聽不出來了:“不去後面休息一會兒嗎?”
雲雀恭彌搖了搖頭,沒吭聲。馬克斯聳了聳肩,發動了車子。像是無法忍受空氣中的沉悶,他斷斷續續地哼起歌來。雲雀恭彌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麼,而是又看向窗外的夜幕。
開夜車總是容易感到寂寞的,馬克斯哼了會兒歌,終于還是沒忍住向雲雀恭彌搭話:“嘿,你是叫恭彌是吧?”
雲雀恭彌瞥了他一眼,糾正道:“雲雀。”
“哦哦。”馬克斯應道,“亞修說你很了解香蕉魚,我以為你會更……怎麼說呢?”他撓了撓頭發,“傲慢一點。”
“為什麼?”雲雀恭彌有點好奇地問。
“你知道很多,大部分人在知道很多的時候會表露出一種……知道很多的樣子。”馬克斯斟酌着詞句,“但是你,我覺得你好像也并不知道什麼。”
雲雀恭彌微微挑眉:“我知道的确實不多。”
“啊?”這回感到吃驚的是馬克斯了,他看了雲雀恭彌一眼,表情變得更為嚴肅,但他沒能維持這樣的狀态,很快又松懈下來。他歎了口氣:“我并不想相信一個來曆不明的人,但我卻覺得你沒有惡意,這或許說明我真的老了。“
沒等雲雀恭彌回答,他又問:“我和亞修追查香蕉魚,多少都是為了格裡夫,甚至不惜與黑手黨作對。但是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你看起來也不像……或者說,你看上去對香蕉魚根本沒有興趣。”
“我确實對它沒多少興趣。”雲雀恭彌回答,“我隻是答應某個人給他幫忙。”
“某個人?”馬克斯問。他側過頭看了看雲雀恭彌,咂了咂嘴,“請動你的代價一定很高吧,哈哈。”
雲雀恭彌挑眉,馬克斯卻又接着說:“你今年多大?二十多?看起來不到三十吧,不過我聽說日本人長得都很年輕,就像英二,開始我以為他隻不過還是個高中生呢。俊一也是,明明和我差不多大,還留着胡子,看起來就是比我年輕。哈,真是不公平。”
雲雀恭彌看了他一眼,馬克斯絮絮叨叨地,仿佛根本沒指望他回複。雲雀恭彌不是沒見過自來熟的人,但像馬克斯這麼自來熟的,恐怕也就是迪諾·加百羅涅了。迪諾……雲雀恭彌閉上眼,夢之書那事之後他專門跑過來看他,對着他唠叨了一通。他三十三歲了吧,到現在也都還沒有結婚,也不知道等他真的成了家,有了孩子,會變成什麼樣。
如果雲雀恭彌對美國人的口音有了解,就會發現馬克斯的絮叨逐漸帶上了西海岸的口音,不過事實上他根本沒在聽他的說什麼,甚至此刻響在他耳畔的是迪諾含笑的意大利語。這有點無厘頭,但又理所當然,雲雀恭彌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迪諾帶他去看極光。他們坐在篝火邊上,暖烘烘的火熏得他困倦不堪,迪諾似乎是興緻勃勃地在說着什麼,雲雀恭彌不記得他說了什麼,因為他很快就睡着了。
過了會兒,馬克斯看着歪在副駕駛上閉着眼睛的雲雀恭彌,挑了挑眉,卻又忍不住笑了。“看起來也還是個孩子啊。”他咕哝着,又哼起記憶中那首模糊不堪的曲子:“哦,我親愛的;哦,我親愛的;哦,我親愛的克萊門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