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陽後知後覺反應了過來,幸好方才遲離用饅頭堵住了他的嘴。
若是“師叔”或“師尊”二字一說了出來,再加上宜陽是暄山帝君,做為修行者怎麼可能會查不出歸尤巳與雲涵是何身份。
神仙下界不能大張旗鼓,最為穩妥的方法就是不能讓凡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而方才宜陽這麼一喊,就差點将陵光神君與星官大人暴露在這群凡人眼底。
“沒,沒有冒犯。”宜陽正了正色說着,舌頭差點打了結。
尹暃陸道:“幾位公子是要去街上嗎?我們能否一起?聽聞啟東人不待見其他地方來的修士,一起好有個照應。”
雲涵與歸尤巳先是互看了一眼,已經想好了法子拒絕,哪料宜陽道:“可以啊,我們初來此處,還得勞煩尹公子帶路。”
歸尤巳剛想讓宜陽自己去,遲離搶他一步道:“我們不去街上,我與兩位哥哥準備回啟南,若是帝君你想去,那你自己去吧。”
尹暃陸半信半疑:“回啟南?”
宜陽:“什麼時候說要回……”回過眸就看那雙似鷹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若他再多說一句,下一刻就得被歸尤巳痛揍一頓。
宜陽無聲咽了咽口水,尹暃陸不放棄道:“在啟東失蹤的人,各位不想去查看個究竟嗎?”
他認為這幾人不是冷血,從上到下看去都是涵養極深的公子,一眼看去與自己是一道的,都是修行的仙君,隻要費些口舌一定是能說動。
遲離毫不留情回道:“不想。”
他回答的太過于直白,一點不拐彎抹角,一時間讓尹暃陸臉上的表情僵住。
遲離為了讓他别再将主意打在他們身上,補充道:“那些人失蹤和我們沒關系,又不是我們做的,我們又何必去冒這個險去探查?萬一被什麼妖怪纏上,且不是死翹翹了。”
尹暃陸臉上抽了抽,遲離見狀又道:“我呢就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所以就請恕我們不能陪你們一同前去看看這所謂的真相是如何。”
遲離絲毫不怕得罪了誰。
出了客棧,歸尤巳誇贊遲離道:“做的不錯。”
宜陽不懂,見周圍隻剩他們四人,他小聲問道:“尹公子隻是想與我們一路好照應,為何要編扯個慌來诓騙他?”
“神仙下界不能打亂人間秩序。”雲涵替他解惑:“在沒有生出祈願符前,不得插手這事。”
“隻要他們不知曉師尊與師叔的身份不就好了,暗中相助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宜陽不是神,沒有接觸過神州,許多大小事都是一知半解,他不知尹暃陸是下界應劫的神裔,遲離說的很委婉:“神仙不能插手人間的事。”
不能插手神裔應劫,不然很有可能會導緻應劫失敗,飛升不了,成不了神,那得是多大的罪。
隻是宜陽始終是想不通,可也沒誰再與他說此事,走了段路他就忘的差不多。
幾人在鎮上四處打聽郭大姐家情況,可畢竟過去了十幾年,期間這鎮上的好些人都換了又換,更是在那個時間内的幾乎全埋葬于啟南,更是難以問到曾經郭大姐與郭小雯她爹是如何認識的,是否與那藥人有相聯?而在啟南頻繁出現的鬼吃人又是否與啟東十幾年前的那場禍事有關?
他們在這啟東從上查到下,雲涵帶着遲離去了深巷,而歸尤巳則帶着宜陽去了另一條路。
途中宜陽沒忍住問了一嘴:“師叔,遲離他究竟是何人,為何師尊走哪都得帶着他?”
“他是雲涵這一兩年中都得教化的人。”歸尤巳在前走着,對于此又不能與他說太多,畢竟神州的事不能與這人間有太多牽連,隻能點到為止。
宜陽并未飛升,他隻是凡人,一些事自是不會知道,歸尤巳也不會告知他。
宜陽嘟楠着:“為何偏偏是遲離?”
若是旁的誰他都覺得無所謂,可偏偏是遲離。
歸尤巳覺得遲離與宜陽就是性子不合,并沒多當回事,便随口問道:“為何不能是他?”
宜陽說道:“遲離心懷鬼胎,壓根就沒安好心,他狡詐更是目中無人,在師尊面前是一個樣,師尊不在時他又是一個樣,偏生師尊還如此信他。”
歸尤巳:“前夜的事我也能猜到些許,你認為雲涵将你趕走是因不信你?”
宜陽:“不然呢,遲離最會裝了,他壓根就不是師叔與師尊看到的那樣。”
“遲離向來如此,在天庭許多神官都會躲着他。”歸尤巳則笑他天真:“雲涵活了将近四十餘年,他在人間待了二十有一,在神州也待了這麼久,你認為他會識不透?”
宜陽陷入了沉思,歸尤巳以為他想的清楚雲涵将他支走的意欲,可宜陽下一句話反倒叫他沉默了。
“師尊偏袒遲離,他明明知道遲離都是裝的,卻還讓我出屋子。我才是他弟子,他不應該偏袒我麼?為什麼要去對一個心思叵測的小子如此?”
歸尤巳想說,是你想多了。
歸尤巳可是曾經放言若是将遲離交在他那,定不會手下留情,所以雲涵為了讓這兩位祖宗消停,又為了讓遲離不挨他的揍,所以才将宜陽支使到他那。
“師叔,你與師尊說說,讓他小心遲離這小子,我怕我與他說,他會不高興。”宜陽覺得讓歸尤巳去說較為妥當些,畢竟他們輩分差不多,更是同為神,所提的話應當都會當回事。
歸尤巳沒了多少耐心,他能怎麼說?遲離是神裔,而雲涵是點渡神裔的神官,難不成讓雲涵撒手不管?
可又不能與宜陽說神裔的事,他覺得頭疼,怎麼下界一趟遇上了這事,藥人的事已經令他心裡疲憊。宜陽跟長不大似的,過去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這般幼稚又天真。
要是換作以前他未飛升時肯定會臭罵宜陽一頓,讓其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可奈何他現在是神官,已經完全不想管宜陽的事,更是連罵他的那股子氣都提不起來。
最後歸尤巳甩了一記眼神給他,宜陽太熟悉了,畢竟以前被揍的最狠時,歸尤巳就是這眼神,他立馬會意不再抱怨,更不再要求這要求那。
而在另一頭的遲離絲毫不知,更是賣力見到鎮上一人就上前詢問,問了幾波人後,遲離歎氣道:“這完全問不到啊,啟東人如此少,根本就沒誰認識郭小雯她娘的家中情況。”
他們經過一房子,門上所挂的驅鬼符飄落,不偏不倚落在雲涵手中,他與遲離道:“驅鬼符是為驅鬼,這是在藥人一事後啟東人一直留下的習俗,不管身在何處,都皆會在屋前午後懸挂者類符,郭小雯她的娘是啟東人,為何在她屋子前後沒見過這東西?”
遲離道:“可能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郭大姐她嫁入了啟南,便将這邊的風俗忘了。”
“不對。”雲涵搖頭,将手中的符一松,旋即這符便飛向天。
遲離想不通:“有何不對?”
“第一次去她家時,她說郭小雯年芳二八,可她嫁入啟南是十五年前,這麼說來,她在還未嫁入啟南時便懷有郭小雯,而在啟南鎮上若是還未嫁入夫家便有了孩子那是會受指責,可我們在啟南時并未聽過有絲毫關于郭小雯她娘的閑言碎語。”
遲離細細回想,倒是有這麼一事,不合乎常理,鎮上的人不少嘴碎的,又怎麼會沒傳出過絲毫這樣的話語。
雲涵又道:“啟南鎮上的人會說郭小雯她娘是十五年前嫁入啟南并沒有錯。郭小雯她的爹娘相識就在啟東,在這啟東時便有了郭小雯,他們第一次成親也是在啟東,生下郭小雯後再回的啟南,那應當是郭小雯她娘第一次踏進啟南,所以鎮上的百姓說她是在十五年前嫁入啟南并沒有錯。”
就是因早在啟東時,他們二人就已經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回啟南隻是重新辦了喜宴,鎮上的人也知曉這一點,所以才一直都未傳出過有絲毫不好的言語。
雲涵掃過這鎮上人影無幾,他思慮一事:“藥人的事是在十七八年前,如若真的要硬算,這期間很有可能郭小雯的爹娘在此地遇過難。”
遲離道:“可若她爹娘真的在此遇過難,神君不也說了這藥人最多可活十日,他們又是怎麼能活這麼久?現如今的郭大姐不還身體硬朗,絲毫不像有事的樣子。”
此話讓雲涵目光視線落于他身上,辨不清是什麼感覺,遲離心停滞了一瞬,難不成說錯了?
就當遲離想為方才的話說些什麼,那道始終清冷的聲音傳入他的耳邊。
“當初天庭諸神降福人間,使泡了藥後時日無多的百姓得以往後存活,隻是自此以後那些人就得是以病痨的身子苟全性命。”
遲離從未聽過諸神降福一事,他覺得新奇,也有些想不通:“既然此次降福可保他們性命,為何神州不再多降幾次福淨化這鬼城?”
他想的太過于天真,雲涵永遠有着耐心回答他這些語出驚人的話:“怨念太深,無法淨化,就連身為這天地間唯有習木的神官也做不到。”
唯有習木的神官,遲離想到就是自己的爹,連他都做不到淨化啟東被腐蝕敗壞的草木,可想這地的怨念是得有多深。
雲涵透過路邊反光的窗戶察覺了身後有人,“漏了一事。”雲涵隻往後看去,身後的人頓時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遲離嘴角抽蓄了下,這些人是何時出現的?又是何時聚這麼多在他們身後的?
各個手中都拿起了屋中能撐的上手的器具,還有拿刀與尖錐子的。
遲離心直口快與那幫人道:“各位叔叔伯伯,嬸嬸姨姨這是做什麼?我們隻來啟東做客的,你們怎要提刀弄劍的?”
為首拿着插土地裡猹的三角叉子朝他們二人一直,當即破口大罵道:“呸!你們這群食人肉的惡鬼,還不快滾出啟東!”
遲離不滿了,說他是惡鬼還能說的過去,畢竟他身上的确是有些桀骜在身,可怎的還連身邊身為一方神的雲涵都被一起罵了。
遲離朝那為首的道:“誤會了,我身邊這位這麼俊美的公子怎麼會是惡鬼,他可是天神!來救你們的……”
遲離話還未說完,那群如蠻人般當即揚起手裡的器具沖了上來,似要将他們二人就地正法。
遲離想往前,卻被雲涵一把拉住,往後退去數丈遠。
雲涵道:“不可對尋常百姓動手。”
遲離盯着那群人,急道:“可他們不分黑白……”
說着一把長長木勺從空中飛馳而過,遲離自從經曆了郭小雯用石頭砸他的那事,不管在何時,始終保持警惕,隻一擡手将其狠狠物歸原主砸了回去。
不偏不倚,準的很,将那扔勺的人額中央砸起了一個大包。
“他們根本就分不清黑白。”遲離簡直是要被這群不講理的啟東人氣死了。
二人一路閃躲,也因遲離方才回擊造就了這群人攻勢更甚,遲離忍無可忍,随手抓起路邊的能扔能甩的東西,盡數砸了上去。
眼見遲離已經是打算留在原地與他們硬碰硬,他抽出随身帶着的軟劍,那是第一次雲涵帶他下界時給他買的,他一直未離身,這時候倒是派上了用場。
雲涵是神,他不能随便對百姓動手,可遲離就不一定,他不是神,神州的規矩對他而言沒有用。
那群人欺負在他頭上,就是得自認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