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涵覺得這樣很奇怪,他與遲離的鳳目對上眼,啞着嗓子道:“放我下來就好。”
那股熱氣噴灑在他的四肢百骸,此時就算不用去瞧也能知道,遲離被自己牽連已經燙的不像話。
遲離抱住他的動作從僵硬變得柔和:“神……是不是很難受?”
險些說錯話的遲離更顯張皇,他将人抱着踏進紅光中,冰冷的發絲穿過雲涵指間,懷裡的人微愣數刻,随即緩緩開口道:“還好,并不是很難受。”
這話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雲涵忍耐力強,哪怕此刻被浴火焚身他也不會說一句疼。
“對不起。”
遲離突如其來的道歉讓雲涵摸不清:“神君并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道歉?”
遲離說:“我原以為鎮上火山的事最慢半月就會結束,可沒想到拖到現在。”
雲涵不明白:“神君當以界下百姓為重,你做的沒有問題。”
雲涵寬慰他:“過了這幾日就會好。”
去而複返的木擎手裡拎着焚火球,那玩意将他掌心燙的出了泡,他念叨着:“用這來緩解試試,保證……”
保證什麼?
焚火球滾落,将一旁的草燃燒了起來,木擎立即橫眉豎眼警惕起來:“你怎麼又來了?!”
遲離往旁退了半步,木擎的火球正好從他腳邊滾了過去,身後的樹頓時被燒了起來。
遲離說的有理有據:“先前我說了等我辦完事會接木雲淩回去,同樣你也說了會讓我帶他進煉獄解彼岸花禁制。”
“先前說的話自然不作數!”若放在往日木擎不會阻攔,可現在不行,雲涵正直虛弱時,反應也比平常慢些,怎麼可能會鬥得過生龍活虎的遲離,他怕若是在煉獄裡出了個好歹,雲涵孤立無援會落下風。
“還有——”木擎冷冽道:“将人放下!”
遲離置若罔聞,反倒将懷裡的人抱的更緊了些,隔着布料挨得這麼近雲涵第一把直系火就已經将遲離肌膚燙起無數疱疹,遲離譏諷道:“連個區區浴火都解決不了,木擎你未免也太無能了。”
木擎:“……”
木擎認為遲離想裝面子,他不客氣道:“你有能力,你來解決我看看。”
雲涵不想為難遲離,浴火怎麼可能是想解決就能解決的,況且現如今遲離抱着他已經是無形中被灼燒到了皮肉。
雲涵松開了手,盡可能讓自己身體少與遲離觸碰上,他道:“将我放下就好,免得誤傷了你。”
遲離感受到懷裡的人想要掙紮落地,他在這時絲毫不讓步:“沒事,我抱你回屋。”
木擎雖看不慣遲離某些作為,但在此時也能分清重量,他拾起地上的焚火球,滅了火帶着人不情願進了鬼場内唯一一間可住人的屋子,那還是前些日子給雲涵收拾出來能住的地方。
裡面很簡潔,但書籍卻堆徹成了牆,桌上還有沒喝完的茶水,已經冷透了。
木擎想要遲離滾出鬼場,卻被遲離一句話堵了回去:“我要幫他解決浴火,不方便外人偷學。”
木擎白眼翻上天,他無語道:“什麼東西還用得着偷學?”
遲離道:“你也可以在旁邊看着,反正你挺不要臉,偷學我也不會笑話你。”
木擎:“…………”
木擎離開前憤恨警告他:“我就在門外,一柱香你要是辦不到,我讓你走不出鬼場。”
四遭安靜下來,遲離坐在床邊,他将那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握住,雖然很燙卻沒有要放下的意思。
雲涵額間出了不少汗,他困倦像是得到了安全栖息的地,昏沉的意識逐漸模糊着,他聽到有人在喊他,不真切,斷斷續續。
“神君……”
遲離将他的手放回被子裡,明明先前想要說的許多話都被堵在喉間,怎麼都說不出口,讓人覺得無比矯情,沉在水裡的石頭一次比一次波動的厲害。
遲離湊近雲涵,用帕子替他擦掉了汗,輕聲呢喃道:“對不起。”
要道歉的事太多,一時半會遲離也說不清,可面前的人這會睡着了,聽不到他的聲音,也聽不到神州個個害怕的孟章神君在給他一遍又一遍的道着歉。
到最後,遲離用着很難聽清的氣音道:“你要是不喜歡神州,你就待在鬼界。”
這件事他想了無數次,可每每想到此還是會難過,明明朝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中間卻隔了屍林怨咒。
當年那個風靡神州的陵光神君成了如今這樣,全是因為天庭的算計,一點點将他推向深淵,推向亡命涯。
遲離小心翼翼一點點碰上那道明晃晃的疤,太醜了,這是當時他給這疤的評價,認為無論如何雲涵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冠以太高的想象,記憶中的陵光神君是世間所有都不能匹敵,他厲害非凡,脾氣好,有耐心,會救這世上低到塵埃裡的小妖小獸,會教自己匪夷所思的道理,他待所有人都一樣好。
遲離眼眶發澀,他想用神力撫平那道疤,可不管怎麼做,那道疤就是消失不掉,無數個日夜裡他無法去想這道疤是因何傷的這麼深,又是因何拖着不治才會落得如今這樣難以去除,為什麼身上的美人骨沒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想到最後,他不再執着答案,那背後的陰晦就算言明了又能怎麼樣,什麼都不能改變。
遲離喉間湧上一口血腥之氣,他抽出身上無比堅硬的龍鱗,冷汗順着脖子滴進衣襟,最後用神力将護心鱗融進雲涵體内,那道綠色光芒蓋住了浴火,一點點血肉相連,融進骨血,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