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熏在床上翻來滾去,怎麼也睡不着。
……而且男朋友也不在,出任務去了,隻要一想到這樣獨守空閨的日子以後會越來越多,她就有點心情不好。
但今晚死活睡不着當然不是在想自家男朋友,而是剛從她這裡回去的那個小鬼。
她之前抱着試一試的心态給他的手機上裝了個全方位的監控裝置,而監控信号是直連諾亞方舟的某個分屬服務器的。
另提一句,自從金币不缺了之後,朝霧熏是拍闆給諾亞方舟直接造了一個服務器廠的,現在他的分屬服務器多得數不清,除了他自己,其他碳基人類如朝霧熏,隻能靠編号來辨别。
——也就是說,雖然在沒有手機信号的地方确實無法定位他的手機位置,可哪怕沒有手機信号,被重疊在他手機上的那個監控裝置仍舊可以傳回數據來。
然後剛剛,在那小鬼離開她家不過一個小時之後,諾亞方舟拒絕幫她篩查那邊傳遞過來的數據。
包子臉小男孩表情憤怒:“太可惡了!真的太可惡了!熏姐姐,你們要等多久才能把那個可惡的組織一鍋端了?啊啊啊我忍不了了!”
這麼嚷嚷着他就切斷了通話視頻,自己躲起來自閉去了。
澤田弘樹臉色也很難看,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姐姐,你還是自己看一下吧,我覺得,你有必要親自查看一下他那邊的情況。”
于是朝霧熏接入了那個指定服務器的數據,一瞬間仿佛置身于傳說中的全息影院……沉浸式地來到了白發小少年被刑訊的現場。
他差不多身無寸縷,隻一條短褲堪堪遮住底線,白到反光的肌膚上遍布着各種各樣的傷痕,那些痕迹從黑色、紫色、青色、暗紅,一直到看起來就是才留在上面的鮮豔的紅色,一看就是長期承受刑訊留下的,根本不是一天兩天。
而旁邊一個全副武裝的白大褂還在往他的靜脈裡注射藥劑,很快,他的眼神空洞下來。
有人在旁邊記錄儀器數據,另有人在提問問題:“來說說,你今天下午出去,都幹什麼了?”
小少年一言不發。
這個問題被反複提問,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直到審訊者突兀地換了問題:“那你回這裡之前幹了什麼?”
小少年的眼瞳動了動。
審訊者的聲音一下子嚴厲起來:“他有反應!加大審訊力度!”
朝霧熏啪的一下關掉了監控數據的讀取進程,捂着砰砰砰砰跳個不停的心髒,焦躁地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可過了好久好久,她還是咬咬牙,再次讀入了數據傳輸。
經過了新一輪的刑訊,小少年的額間布滿冷汗,亂糟糟的白色短發一绺一绺地黏在臉頰上,一雙暗綠色的眼睛半睜着,眼眸空洞而死寂,旁邊的白大褂們還在研究:“他剛剛說‘吃’,所以,我們還需要把他的味覺再破壞一部分嘛?”
另一個聲音有些踟蹰:“可是如果味覺過于遲鈍,他會無法掩飾自己味覺失靈的事實,那就會被看成是弱點刻意針對了,現在這樣已經是極限了吧?”
第三個聲音說:“要不我們再觀察一下吧,看他接下來還會不會再嘗試更多種類的食物,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性是,他在不死心地尋找能夠嘗出美味的東西,等發現沒有那種東西之後,他應該也就不會再執着于‘吃’了。”
第二個聲音嗤笑一聲:“當然了,還有另一種可能性——他的刑訊課程終于合格,無論我們怎麼努力,上刑具也好,打吐真劑也好,他都不會露出任何破綻,到那個時候,不管他對食物的看法是怎樣的,那也跟我們無關了不是嘛。”
白大褂們嘈雜地附和着,破破爛爛的小少年被從捆縛帶中解下,有女性的白大褂推着滑輪車把他放在上面,又去收拾被扒下來随意散亂在牆邊的小少年的衣服,旁邊跟着的另一個年輕的女性還在看着手上的資料自言自語。
“編号亞當13457687号,嗯,目标房間是……伊甸園357号房,要求的操作是……放入催眠倉,啟動催眠課程578号。嗯嗯,578号課程。”
旁邊有白大褂在調侃:“編号太多很難記吧?盡快适應吧新來的,如果你無法勝任這裡的工作,那也還是出不去的哦,問題是,組織裡可不養閑人。”
那個年輕的白大褂顯然聽明白了這位老手研究員的言下之意,吓得一聲哽咽,一邊道着謝一邊跟在了推車女性的身邊,兩人一起推着小少年飛快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小少年的手機就放在他的風衣口袋裡,之前衣服是散亂堆放在某個矮櫃上的,能讓朝霧熏看個全景,而這時卻已經被剛剛那位女性的白大褂收拾到髒衣簍裡,手機、博萊/塔跟一些零碎被拿出,被一同放置在了從裡到外一整套整齊疊放着的幹淨衣物的最下面。
因為三百六十度全景攝像頭本身是個直徑稍小于手機長度的半球體,是經營遊戲的産物,它隻按朝霧熏的設定,僅僅附着在小少年的手機上,卻不能被其他任何人看到或觸碰到,就像個無實體的幽靈。
所以現在,它半球形的機體的最頂部其實是有一部分露出了那疊衣服的,朝霧熏緊盯着十分有限的畫面,隻能看到塗白的走廊屋頂,跟電梯的金屬頂棚,這隻攝像頭被推着一路前進,分别進入了幾個不同功能的房間。
涮洗室、消毒室、醫療室……朝霧熏還聽見了,醫療室裡的值班人員在上藥包紮完畢後,又給小少年打了一針針劑,結合那位臨時工小姐之前的自言自語,這劑針劑很可能是催眠輔助用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