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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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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柳輕绮直着嗓子,幹巴巴的,仿佛隻能發出這個聲音。他意想不到,而又手足無措,呆立在原地。那雙眼睛原本還摻雜着某種詢問與心軟相交織的複雜情緒,可此刻卻隻有被戳破秘密的尴尬與無地自容。特别是當方濯順着魏涯山說的話往後捋、提到花嶺鎮的時候,他的胸腔用力起伏了一下,神色倏忽蒼白。他強笑着問道:

“花嶺鎮?都過去這麼久的事了,怎麼還記得。又跟這件事有什麼關系?我覺得,阿濯,你會關心我的事,我很榮幸。但有些真的和當年沒關系,壓根沒有那麼嚴重,你不要瞎想——”

“在幻境裡,你被花神像一劍穿心,”方濯打斷了他的磕磕絆絆,而在此刻,他的語氣宛如行軍,一字一句雖然摻雜濃重鼻音,卻也無比明晰,“你那時……比現在看着要年少,我以為是那劍上有什麼名堂,可現在我才明白,那壓根就不是幻覺,而是回憶……”

“誰的回憶?”柳輕绮道。

“你的。”

“都已經過去了。”

“沒有!”

“燕應歎已經死了!”

“燕應歎壓根還沒死!”

方濯提高了聲音,怒吼道:“是你親口說的,燕應歎沒死,這樣的修真界不可能殺死他!而隻要他在一天,他就想讓你死,讓柳一枕死,讓你和他一起死!”

他一時氣血上頭,聲如驚雷,戛然而止時,屋内似乎還回蕩着響聲。柳輕绮意欲反駁的話徹底被他堵在了喉嚨裡,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吓了一跳,擡起臉來,頗為震驚地看着他。

方濯看着那雙眼睛,短短地出了一口氣。他慢慢地将手從柳輕绮腰後抽出來,放開了他,後退兩步。

他低聲說:“對不起,我不該喊你。”

他再後退兩步,與柳輕绮保持一段安全距離,垂下頭。

“可我想知道,你那時候疼不疼?”

柳輕绮看着他,搖搖頭,又搖搖頭。他的聲帶宛若被封存,張了幾次嘴,都沒能出聲。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最後當他終于能夠正常說話時,仿佛已經過了許久。方濯低着頭站在他面前,腳底簡直要與地闆紮根。柳輕绮直起身,撐着竈台勉強站穩,卻又好似一根旗杆般牢牢地插在地縫之中,挺直腰,盡可能地直視他。

他認真地說:“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如果能不提,就不要再提了。”

“你還想要什麼呢?阿濯。”他溫聲說,“我不知道。但是我什麼都不想跟你要,你覺得你生得太晚也好,我們相遇太晚也好,這是你的事情。但我不要你這樣的忏悔,我什麼都不要,我隻希望你忘掉。”

“我喘不過氣來,師尊。”方濯懇求道。他的胸腔開始起伏,眼睛睜着,如同要撕爛他的胸口、與那隻幽幽的答非所問的靈魂對視,“我忘不了,此生都忘不了。”

柳輕绮笑了:“你看你說的,未來還有很多事要你記得。今天發生的一切又哪有那麼重要?”

“不重要嗎?”

“重要嗎?”

“不重要嗎?”方濯流下淚來,“我害怕你死,我恨我保護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保護。”

“我心疼你。”

“我不需要你心疼,”柳輕绮道,“我不需要啊。”

方濯用力捂住了臉。他感到自己的眼淚、呼吸,連帶着滿腔的痛苦,都随着一聲一聲的抽泣,順着指縫之間流淌出來。他呼吸困難,好似氣管被人狠狠攫住,連同吸氣都好像吞針,落入腹中,紮着他的五髒、刺穿他的肺腑。他感到一陣疼,鋪天蓋地的,完全沒有歸路。這疼從雙眼之中流出,混雜在滿掌心的濕漉漉的水漬,流入無邊無際無形的刺骨寒風。他站立在原地,但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蹲在地上。我們常說見識過極端幸福的人往往體會不到極端的痛苦,而總生活在痛苦裡的人往往難以明确幸福的真正指标。而幸福往往混雜着愛情,痛苦的人不知道這是愛情,他們總以為這是什麼幸運的人的慷慨的施舍。那麼在這時,痛苦便化作某種鋼鐵般的自尊,将外部伴随春風襲來的一切善意都毫不留情地擊碎。這是疼痛的常态,卻也成為了幸福的墓志銘。

柳輕绮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随後擁抱住了他。方濯的兩隻手緊緊地纏住他的上半身,這是他們的第二個擁抱。他眉頭緊鎖,心跳如雷,腫脹的大腦中除了嗡嗡作響的低鳴,便是那近于自虐般的一遍遍重複:

“他不需要我。”

一隻手落上他的後背,慢慢地摸下去,在安撫他的情緒。柳輕绮的聲音慢吞吞地從耳邊傳來,他在說什麼,句句都聽得到,可卻又句句聽不清。

方濯閉着眼睛,索性歇在他的肩膀上。他無法開口,難以思考,累極了。他總想自己要說的似乎并不是這些,但真正出口時,卻又隻能是這些。指責、問詢或者是剖明心迹,任何一樣事都不是他打算做的,可分明事事都已經落入塵埃。哭的好像該是柳輕绮,該是他痛、他難過、他恐懼,但是不。他越冷靜,方濯就越難受。他那時想到隻為那一眼,他吃了那樣的苦頭——隻為那一望。他十五歲時捏着筆坐在第一排,目不轉睛地看着“長老”柳輕绮一手拿書擋着半張臉,一手托着腮,悄悄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就每日總盼望着能實現這一望的這堂課。他為那一眼,從少年起,便搭進去了全部的心情。這時候他痛苦極了,仿佛被推下高台、一劍穿過胸口的是他,此刻眼中流出來的不是淚,而是腥臭的膿血。它讓他止步不前,令他瞻前顧後、深陷泥潭。它注定使他瑟縮,讓他自卑,并最終極大地改變他。

柳輕绮依舊在說什麼,斷斷續續的,像是想到哪兒就講哪兒,但是跟過往毫無關系。他一門心思地從十六歲之間劃了一道線,前面屬于地獄,後面仿佛才屬于現世的人生。方濯搖搖頭,放開他,任由柳輕绮擡手上來,抹了一把他的臉。眼淚被抹去一半,力氣也很重,他看到柳輕绮笑了,擡手拍拍他的後背,示意他坐下。

“我給你倒杯茶,再給你擦擦臉。”

柳輕绮語氣輕松,像是松了一口氣。

接着,他沒再猶豫,轉身要去提水。方濯卻喊住了他。

“師尊。”

柳輕绮的腳步頓了一頓。等到他回過頭來的時候,方濯仿佛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他的胸腔不跳了,眼皮不抖了,嘴唇也不蒼白了。他冷峻從容,卻又溫和可親。他隻平靜地問道:

“師尊,我想問你一件事。”

柳輕绮沉默了很久。最後歎了口氣。

他說:“說吧。”

方濯道:“我想問,幾個月前在仁城,當我提着劍上樓要來殺你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柳輕绮笑起來。雖說有些勉強,但他到底還能對此問題報以微笑。他擡起手來比劃了一會兒,最終放棄,有些無奈道:“你不要把我想的怎麼傻。我是被人威脅過不錯,但是我也不會以後就此自暴自棄,任由别人來殺我。”

“是,”方濯說,“所以那時候你怎麼想?”

柳輕绮笑容不變:“什麼話,問這個沒有意義吧。”

“告訴我吧。”

“我早忘了。”柳輕绮道,“而且事情發生如此緊急,我什麼也想不到。”

兩人對視許久,柳輕绮的目光留不住,移向了另一側。方濯那雙通紅的眼睛此刻已經開始發腫了,但他盯着瞧個不停。他放輕了聲音,低聲說:

“告訴我吧,師尊,至少我想從你嘴裡知道一件真實屬于你自己的事情,哪怕隻有一件。”

“我就想知道當時你看到我提着劍上樓找你、拿着劍都已經要割開你的喉管的時候,你沒還招,也沒出手,到底是怎麼想的?”

柳輕绮将眼神放開,而又慢慢地轉回來。他與方濯對視,仿佛目光也已随着這喧嚣過後的寂靜緩緩地落入塵泥之中。半晌他勉強勾一勾唇角,意味複雜地笑了笑,聳了聳肩膀。

“我沒想什麼,”他說,“如果真的有,那我隻是在想,你殺了我,沒關系。但是若我真的死在你的手裡,當你清醒之後,你會傷心的。”

“阿濯,所以,你不該哭。”

柳輕绮看着他,目光從容而鎮定,卻又有如戲谑般。

“我不想看你傷心。”

他說着話,攤開手,沖方濯笑了一笑。而此時在方濯的眼裡,當他随即轉身走向竈台時,沒兩步,就仿佛被時間虛化,融入進一片水蒸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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