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的氛圍有些緊張,梁洛雨一隻手搭在陳星塵的肩上,安慰着還未完全從疼痛中回複的陳星塵,順帶冷眼看着兩位“成年人”對峙。
季老師似乎完全狀況外,她見陳星塵沒事兒了,倚着門休息起來,她剛剛急着去找了夏老師,大概是一路小跑累到了。
“這是你班上的學生?不大好管哦。”這邊白醫生見夏老師沒有反應,指着陳星塵說到,當作開了個新話題。
陳星塵:“我沒......”
“我的學生,好不好管是我的事情,我隻需要你......”夏老師強勢打斷,一副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的架勢。陳星塵立馬閉嘴。
“你隻需要我.....”白醫生又立刻打斷了夏老師,嘴角微微上揚,“需要我做什麼?”
“你......哎,”夏老師似有些無可奈何,“你,你幫她把處理好傷口了麼?沒事兒我帶她倆回去了。”說罷,夏老師招呼了一下陳星塵她倆。
梁洛雨收到指示,并未直接回應,而是先關切的看着陳星塵,小聲問她,“好點了沒有,能不能起身走路?”
“我沒事兒,剛剛有點頭暈,這會兒沒事兒了。”
“走吧,我還是攙着你點。”
“好。”
随後梁洛雨扶着陳星塵起身,幫她把左手臂放到一個舒服的角度,然後一起往門外走去。
夏老師抵着門,目光跟随着她的兩個學生,直到她們走出醫務室,她自己回頭看了一眼白醫生,神情複雜。她最終微低着頭,關上了醫務室的門。
白醫生怔怔的望着一點點縮窄的門縫,直到最後一縷來自走廊的光也被絕情的沒收,喃喃自語:“楚萍......”
兩天後的晚自習,陳星塵在讀《生死場》,這本書的文字稍有些晦澀,她讀的有些吃力,聚精會神的花了上下兩節課才讀完。
放學後,她沒有着急起身收東西,而是擰着眉頭用手揉起眼睛,這吸引了身旁梁洛雨的注意。
“你怎麼了?頭疼嗎?”
“眼睛疼,看這書看的有點投入。”
“唔?這麼好看?”
“還好吧,是蕭紅的文字有些晦澀,很多語句不連貫,用詞也比較北方口語,我得連着注釋一起看。”
“這本确實比較難讀,她的另一本《呼蘭河傳》文字流暢很多,你可以看看。”
“你都讀過?”
“是啊。”
陳星塵面露驚訝,這個年紀的高中生,都在讀韓寒、郭敬明,梁洛雨竟然會去看蕭紅的書,甚至還頗有研究的樣子。
這時,陳星塵忽然注意到門口有個高大的人影,夏老師從講台快步朝那人走了過去。
“梁教授,您來啦?我們到辦公室說話?”夏老師的語氣畢恭畢敬。
——梁教授?
“不用了,我今天過來,是接小雨回去。”
——接“小雨”回去?還姓梁?莫非是......陳星塵看向梁洛雨,又好奇的向門口張望。
梁洛雨沒有回應陳星塵,而是背起包,向門口走了過去,面無表情。
陳星塵也跟在她身後,走到門外發現眼前是一個神情嚴肅的高大男子,約莫有1米9,一頭濃密的黑短發微微打卷,胡子刮的幹幹淨淨,鼻梁高挺。走廊的燈光有些暗沉,陳星塵仍能從他深色的眼眸中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隐約中又覺得他看起來有點像是外國人。
男人看到梁洛雨,眼裡的威嚴瞬間卸下,和藹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看到這一幕,陳星塵确認了心中的猜測,這應該是梁洛雨的父親。不過秦越之前說梁洛雨的爸爸是“當官的”,怎麼夏老師又叫他“教授”?
教授,應當是對大學老師一類人的稱呼才對,陳星塵心裡略有不爽,教授可是上輩子别人對她的稱呼。
“對了,夏老師,聽說,前兩天小雨他們化學課出了點事故?”男人問到,語速不急不緩,語氣仍然肅穆巍然。
“是......小事故,梁洛雨同學沒受到影響的。梁教授,您不用擔心。校長也已經給授課老師嚴厲警告了,後面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但願是。還是希望貴校能保證好小雨的安全,不妄莊校長給我的承諾。”
“會的,梁教授,您放心。”
“那就拜托夏老師和莊校長說,回頭找他喝茶叙舊。走了,小雨。”男人面帶微笑,招呼梁洛雨和他同去,餘光瞥見了陳星塵,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姑娘,目光掃過她左手的紗布塊,最終定格在她清秀可人的臉上。
陳星塵微擡起頭,冷冷的回看着他的眼睛,說不上來為什麼,陳星塵對這個外表冷俊的男人并無好感。
男人并未在意,攜梁洛雨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夏老師好像長舒了一口氣,這時一群女生聚集在班級門口,緊接着陳星塵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不是見到老鼠的那種害怕的尖叫,是獨屬于青春期的女生見到偶像時的尖叫——
“好帥啊!”
“這是梁洛雨爸爸嗎?太帥了吧!”
“好像外國人啊,太酷了!”
陳星塵看着這群“星星眼”女生,很是絕望。她搖了搖頭,剛準備收東西回去寝室,聽到耳畔傳來一句尖銳又戲谑的話語:“是帥啊,可惜生出來個精神病女兒。”
是文芳。
平日裡文芳每次看到梁洛雨,眼神裡都帶着些許恨意和輕蔑,時而似乎還有點同情。當時秦越有提供文芳這條線索給到陳星塵,但她從沒去問過文芳,潛意識裡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對梁洛雨的過去關注太多,其實她不願意承認,是她不敢去了解。——她非常害怕從文芳口中,再聽到什麼可怕的事情。她甯願有一天梁洛雨親口對她說。
陳星塵瞪了一眼文芳,然後徑直撞了過去,用肩膀把文芳推了個趔趄。
“光顧着說話,走路要當心啊,文同學。”陳星塵滿臉天真的笑着,舉了舉還包紮着紗布的手臂,示意她是“病人”來堵住文芳的嘴,而後揚長而去。
第二天的體育課,陳星塵因為手臂還沒恢複,坐在了操場邊看着大家運動。市一中的體育課設置,第一學期是必修,由體育老師帶着大家統一練習跑步、跳繩、單雙杠等,莊校長認為這是磨練高中生體力和毅力很重要的一環。從高一下學期到高二結束,會有三個學期的選修,屆時同學們才可以自由選擇喜歡的運動。
梁洛雨因為身體較弱,體育課從來是跟着簡單動動,多半時間都在休息。過了沒一會兒,她就從跑圈的隊列中退了出來,走向陳星塵在的看台。
“坐吧,傷員二号。”陳星塵先開口打了招呼,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你是傷員一号?”
“你想當一号也行。不過今天是我一早就過來歇着了。”
“不和你搶,幼稚。今天換藥,那個醫生沒亂來吧?”梁洛雨關心的問。頭兩天她還是陪着陳星塵去的,盯着那個不靠譜的白醫生換藥。陳星塵覺得實在是‘麻煩’梁洛雨這樣跟着,也怕梁洛雨找白醫生的‘麻煩’,今天就要求她不用一起去了。
“沒。被你調教的,很老實。”陳星塵朝梁洛雨擠了下眼睛,開起了玩笑。
“......幼稚。”梁洛雨的語氣帶着些許嗔意,但還是應聲坐到了陳星塵的身邊。
兩個人看了一會兒眼前在跑圈的同學們,梁洛雨的臉上漸有笑意,轉頭問道,“你平時也會跑步嗎?”
“啊,是。除了體育課,每周還會跑2-3次吧,一般就是晚自習放學之後。诶,怎麼忽然問我這個?”
“之前體育課,我經常坐在這,看你每次跑起來都很輕松,”梁洛雨笑着說,“你看,班上的女生,都氣喘籲籲的。以前,不曾見你這樣。”
“哈。體育課這種,老師都讓大家慢慢跑,這種配速對我來說比較輕松啦。”
“配速?”
“哦哦,‘配速’就是說平均1公裡要跑幾分鐘。一種表達速度的方法。”
“唔。你真的很擅長。”
“習慣了。我從前幾乎天天去操場跑步。如今......身體很好,倒是不用那麼頻繁也能保持很好的體能。”
梁洛雨聽的不是很懂:“你以前,身體不是很好嘛?”
“是吧。”陳星塵隻是想表達,年齡增長身體機能會下降。現在這個身體甚至還在長個,有着用不完的體能,每天睡幾個小時便可以精神滿滿,跑步更多是為了習慣的保持。
“洛雨,你也得适當運動哦。”陳星塵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着。
“我......我身體不是很好,我爸爸也不許我做太劇烈的運動。”梁洛雨說着,深情有些傷心。
“哎,沒事兒,慢跑是很溫和的運動,可以一點點來的。你看體育課你也能跟着大家簡單跑跑,這就很好。”陳星塵笑着安慰道,“對了,昨晚那個是你爸爸?”陳星塵又想到了昨晚的事,随口問問看。
“是。怎麼了?”梁洛雨如此幹脆的回答,陳星塵卻也沒想到。
“你爸爸,是外國人麼?你不知道,昨天你們走後,班裡的女生都花癡個沒完......”
“你也覺得我爸帥麼?”梁洛雨轉頭看着陳星塵,似笑非笑的問。
“我其實沒看清......大晚上的,走廊裡黑燈瞎火。不過看輪廓,是很帥。”
“我爺爺是德國人。嚴格意義上,我也有四分之一的德國血統。”
“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五官很立體,但輪廓上看又是東方人的柔美。怪不得。”
“第一次......軍訓那天麼?你看得倒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