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塵深吸了一口氣，自知還是由她開口道歉最為合适。

“江老師......對不......”

“啪——！！！”

話音未落，江冉一個響亮巴掌扇在了陳星塵的臉上。這一下力氣過大，發出的聲響走廊裡都聽的一清二楚，江冉揮完了手臂渾身還氣的發顫。

陳星塵被打的向後退了兩步，口腔裡一股血熱的味道湧了上來，她明白是自己是害得全課題組丢了人，這一下是她該承受的。

隻不過，江冉打得未免太狠了些。

她捂住臉側向一旁，沒有吭聲。

身旁的梁洛雨還沒反應過來，隻瞧見陳星塵被打，她趕緊先去抱住了陳星塵，随後轉頭把目光狠狠鎖定在江冉身上，漆黑的瞳色下波濤暗湧。

陳星塵知道梁洛雨的性子，但沒等她拉住她，下一秒梁洛雨已經邁出了步子，伸手抓住了江冉的胳膊，不由分說便把她推靠到實驗台上。

“——洛雨！不要動手！”

陳星塵朝她喊到。

梁洛雨沒有回頭，她站定在江冉身前，憤怒的看着這個矮她一頭的教授，“你做什麼要打星塵。”

江冉顯然是被吓了一跳，哪有學生敢對老師這般動手。她試着甩開梁洛雨卻不得，但作為一名長輩又是一名有經驗的老師，她得以擺出姿态沉着應對：“你是哪個專業的，打電話讓你們輔導員過來。”

“她不是北江大學的......江教授。咳咳。” 陳星塵試圖快速解圍，她用手掌敲了兩下太陽穴，想讓自己快點從眩暈中解脫——對錯是非不談，她得先保證梁洛雨不和江老師吵起來——不對，是不要打起來。

“哦？那是哪個學校的？”江冉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頗有輕視之意，“總之，今天不讓你老師過來領人，不要想走了。”

“呵。” 梁洛雨嗤笑一聲，手上的力氣加得更大，江冉被她推擠的上身又向後倒了兩寸。

陳星塵：“江老師，她是我高中同學.......洛雨，你先過來，江老師平時都待我很好，今天是我們不對......”

梁洛雨轉頭看向陳星塵，面露難色，“我曉得。錯了，可以道歉，但是她憑什麼打你。”

“憑我是她的老師......憑我最器重的學生，讓我大失所望。” 江冉一字一頓的表達道，她臉色鐵青，看着陳星塵滿眼失望。

見梁洛雨不放手，江冉撇了撇嘴，“陳星塵。你讓你這......同學，放開手。你随我去辦公室。”

“洛雨......”陳星塵走上前，輕拍了她的手臂，“先做錯的确實是我們。讓我去和江老師說吧，你在這裡稍等等我。”

陳星塵伸手握住了梁洛雨的手，輕柔的牽引着她把手從江冉身上移開，而後拂了一下梁洛雨的腰，這一個輕微的動作逃過了江冉的眼睛，卻給了梁洛雨一些安慰和力量。

她要她等她，那便要相信她。

梁洛雨點了點頭，她心疼的伸手去摸陳星塵的臉蛋，想要抹去上面的紅痕一般，可陳星塵卻因為江冉在場，躲開了梁洛雨的手。

“沒事，等我。”

待陳星塵随江冉走後，梁洛雨還是不放心的悄悄跟了過去，俯身在辦公室的門口偷聽着兩人的談話。

她聽到江冉言辭激烈道，“陳星塵，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陳星塵：“對不起，教授。我沒有想到這麼晚了，他們還會來參觀......”

江冉：“什麼叫沒想到。這是你在實驗室公然做這種事情的理由？”

陳星塵：“......對不起。”

江冉：“而且，而且你......”

門外，梁洛雨曉得江冉想說又不好說的是什麼，她不知道陳星塵要如何應對，緊張的又湊近了門口，想要聽的更真切一些。

隻聽得江冉繼續說着：“......若是一個男生也就罷了，我大可以說是同學年紀小、不懂事。可如今你這......這麼大的醜聞，一定會在學術界傳開的。你一個小姑娘，平時看着文氣内斂，怎麼會去和一個女生......？我的課題組裡，怎麼會出現不正常的學生。不行，絕不可以，你必須與她斷絕來往。”

陳星塵：“......”

江冉：“你知不知道，剛剛呂淼的學生也在？太丢人了......實在是太丢人了。”

陳星塵：“......”

江冉：“而且她到底是哪個學校的啊？怎麼還敢和老師動手動腳，整個人看着瘋瘋癫癫的。陳星塵同學，你行為不檢點、招惹是非之人，給我、給課題組、化學系、乃至北江大學丢盡顔面。不正經搞對象，和一個素質低劣的‘女生’不清不楚......你說說看，你是鬼迷心竅了嗎？還是她來勾引你的？”

陳星塵：“教授......” 不知怎的，她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是請你不要侮辱人。什麼是非之人，素質低劣......我們也沒有不清不楚，她是我女朋友，我.....我很愛她。我想請你為你的言辭和她道歉。”

陳星塵字字铿锵有力。梁洛雨在門外悄然聽着，心情卻非常複雜。

她第一次聽到陳星塵公開承認她們的關系，第一次聽到陳星塵說出“她愛她”，本該高興才是，可在如今這個場合，江冉聽起來對同性戀極其反感，陳星塵的表态豈不是火上澆油？可她并不了解這個江冉教授的性格為人，便不好插手陳星塵的溝通。

房間裡的對話繼續傳來，江冉的聲音十分激動：“你說什麼？和她道歉？陳星塵同學，過去兩年你确實幫課題組取得了很多成果，可也請你好擺正自己的身份，不要恃寵而驕。我還想着怎麼替你擦屁股，你倒得寸進尺，真的以為我課題組少了你不成了？”

陳星塵冷冷答到：“不是。我自知你少了誰都成。但是你不可以這樣說她，我要你和她道歉。”

“咣當——嘶——”

梁洛雨聽到水杯砸在桌子上的聲音，然後是椅子被驟然推開的聲響。

江冉高呼：“你再說一遍！反了天了！”

陳星塵：“你和她道歉啊......”

這最後一聲，陳星塵呼吸加重許多，聽起來頗具威脅，但梁洛雨熟悉她，聽出這句話裡藏不住的哭腔，甚至有些哀求着在做着表達。

在她正猶豫是否要進去看看，屋裡就傳來江冉的大聲疾呼：“你幹什麼？”

梁洛雨推門而入。

眼前，江冉的衣領被陳星塵雙手抓在手裡，上身被她推壓在桌上，一旁的保溫杯被打翻，滾燙的茶水順着桌腿流到地上，還在冒騰着熱氣，而陳星塵整個人因為情緒激動已經顫抖到不行。

梁洛雨隻愣了不到一秒鐘，她趕緊跑上前去從身後抱住了陳星塵，溫柔的用臉頰去蹭她的頭發，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星塵......星塵！”

其實她自己也慌張極了，她隻是極力克制住自己發顫的身軀來安撫陳星塵。梁洛雨是害怕的，并不是因為被人撞見她們的關系，也不是因為眼前的沖突，隻因為她認識陳星塵這麼久了，從未見她如此沖動。

在她們的世界裡，那個不冷靜的人永遠是她自己，陳星塵一直都是笑着攬她入懷，沉着的面對所有事。梁洛雨并不知道此時怎麼做才是對的，她腦子裡閃現着曾經無數次陳星塵安慰自己的畫面，學着她的樣子，去一點點的溫暖她，融化她。

另一邊江冉趁機推開陳星塵，她摘掉眼鏡，驚慌失措的瞪着一雙圓眼睛，額頭上青筋暴起，兇狠又失望的瞧着這一對緊抱的情侶。

江冉：“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梁洛雨根本不想與她對話，她把陳星塵扳過身來，又鎖了她的頭在自己的脖頸處，一下一下輕拍着她的頭。

梁洛雨：“星塵，我在......我在。”

江冉：“陳星塵，你目無師長、言辭激烈、動作粗魯、傷風敗俗，我明天就上報學校、嚴格處分！”

陳星塵：“......”

梁洛雨：“......”

梁洛雨攙扶住陳星塵，與她一起往房間外走去。

“站住，陳星塵。” 江冉稍作平複，恢複了師長的尊嚴，“今天你要麼好好道歉，承諾不再和這女生見面，否則你一旦走出這個門，就默認被課題組除名。”

梁洛雨不忍心看着她的小姑娘被逼迫，她憤恨的轉頭看向江冉，暗自感歎這個強勢的女人真是不依不饒。她剛想開口，陳星塵自己卻先說了話：“是我做錯了，我主動退出課題組。我會離開化學系，不勞煩您了。”

這句話說完，梁洛雨和江冉同時愣了一下。

“星塵？” 梁洛雨疑惑的拉着她，怕是自己聽錯了一般。

“我是認真的，明天我就會提交轉專業申請。我不是你的學生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随便你怎麼解釋都好。我知道過去兩年你對我有着格外的保護和照顧，我很感激。可是對不起，我也有想要去保護的人和關系。剛剛我們都有過激的地方，如果有得罪，還希望教授理解。”

陳星塵紅着眼睛，這句表達卻無比的沉着清晰。

梁洛雨的眼睛也紅了：“星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