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雨:“你看防火門那裡的空氣,你看到了什麼?”
陳星塵看到鐵門開始泛紅,四周被炙烤的空氣,在空間裡發生扭曲,好像飄散的霧塵,又好似套了層厚玻璃一般。她看到梁洛雨的眼裡映着的點點亮光,她的小姑娘好似在冬日的城堡裡烤着壁爐的火,靜谧而專注,彷佛這并不是一個氧氣即将殆盡的密閉空間。
陳星塵歎息道:“我不知道......”
梁洛雨:“如果這是我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隻想和你就這樣安靜的靠在一起。我這一生,有記憶的年歲不過十餘載,你是我唯一的摯愛,也是我唯一的執念。”
“......” 陳星塵癡癡的看着她,“洛雨......”
梁洛雨:“而且,我不許你說這種喪氣的話。我要你看防火門,星塵,是我覺得這個房間,好像不大對勁。”
陳星塵:“啊?”
梁洛雨:“我沒有看到通風管道。”
陳星塵:“興許,在什麼看不見的地方吧。”
梁洛雨:“不會,這不符合邏輯。從我們到這個房間,已經至少半個小時了,按理說這裡的氧氣早該沒有了。不做通風系統,也不符合一個建在地下室的房間基本要求。”
梁洛雨站了起來,踱步到房間中央,閉眼感受了一下,“風......好像是從書架後面來的。”
陳星塵:“啊......?可為什麼要用書架擋住通風管口?”
梁洛雨走上前去,沿着牆壁推了一下書架,書架紋絲未動,看上去并不像是後期搬進來的家具,更像是連着牆壁一體打造的。
“不是......不對。” 梁洛雨換了姿勢,雙臂抱在胸前正面對着書架端詳起來,接着,她從中間推了下去。
神奇的是,她并沒有使多大的力氣,書架卻像安裝了彈簧了一樣,從中間穩穩分裂成了兩部分,随着一陣機械轉動的聲音,從中緩緩露出一個一人寬的通道。
陳星塵踉踉跄跄的站了起來,臉色煞白,驚訝道,“防......防空洞?”
梁洛雨:“可能吧,但是藏在書櫃後面,更像是個密室。”
陳星塵:“密室?”
梁洛雨:“嗯。”
陳星塵:“這是你父親的辦公室。密室,确實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梁洛雨:“我們走。”
陳星塵:“好......!”
陳星塵沒有猶豫,提起大衣外套跟了上去。她兩人心知肚明留在這裡繼續等救援似乎也是不現實了,火勢一旦突破防火門,很快會把她們吞沒。
可她猛的一站起來,竟又迅速向後倒了下去。陳星塵覺得自己頭暈的不行,她摸了摸腦後,隔着繃帶還能感受到腥膩的血味。
陳星塵:“啊......”
梁洛雨“怎麼了星塵?”
陳星塵:“沒、沒事,頭有點暈,不影響,先走吧。”
從書架的縫隙走進去後,是一個漆黑狹長的走廊。借着房間裡的應急燈光,她們能看到水泥砌的牆壁上毛刺突出,做工粗糙、極為簡陋,與外邊現代感十足的别墅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陳星塵試探性的踩下去,感覺腳下軟綿綿的。
來不及細想,為了活命,她們隻得先往深處走去。
梁洛雨走在前面,用手機閃光燈照明探路。陳星塵右手扶着牆壁,跟在她後面。在确認了從走廊内也可以打開這個密室門後,她就把它關好了,她要保證這個走廊盡可能與外面的爆炸和大火分隔開。
隻是在門關上的瞬間,她便感受到了透涼清骨的寒意。這裡的環境與剛剛臨火的房間對比強烈,似是冰火兩重天一般。陳星塵方才注意到,牆壁摸上去有些濕黏,應當是地下的泥石中透出的水。
“洛雨,你走慢一點,這裡太暗了。”
“嗯,這裡本身應該是有地燈的,你看牆壁腳線的位置,有拉電線。隻是爆炸破壞了電源,才沒有燈。”
陳星塵低頭,手機鏡頭的光線很是模糊,她隐約看到了梁洛雨所指的電線,隔幾步路,确有一個射燈燈泡。她不敢長時間向下看,眩暈感和嘔吐感時不時就會湧上頭。
“越來越冷了,星塵,你把外套穿起來,再披上這個白大褂。” 梁洛雨停下腳步,幫陳星塵把衣服小心穿好,盡管隻能穿上一隻手臂,陳星塵也覺得緩和了不少。
她不敢告訴梁洛雨,她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早已冷的渾身發抖。她不想梁洛雨為自己擔心,好在梁洛雨也及時體察到了這地下的陰寒。
二人沿着狹窄的通道繼續向前走,陳星塵走的很慢,有一段路甚至窄到隻能側身移動,她的左臂用繃帶懸在脖子上,穿梭起來極其不便。每每擦到牆壁,又是一股陣痛。而且傷口的地方一直在流血,她隔一會兒覺得刺痛火辣,又因為冒出的虛汗被冷風吹的發顫。
可回頭之路絕無生還,她隻得咬牙忍着疼痛,集中精神向前。樓道裡沒有任何雜音,她關掉手機電源,跟着梁洛雨的腳步聲即可。
走過最為狹窄的一段路後,通道呈現出一個向下的抖坡路,越走越冰涼,梁洛雨把自己身上的外套也緊了緊。
“星塵,小心些,地面有些濕滑。過來扶着我。”
“好,我跟着你的。”
梁洛于走在前面,她緊握着陳星塵的右手。兩人大概又走了一刻鐘,道路方才寬闊起來。陳星塵額頭的汗像一道道冰川融化的水,沿着脖子流到胸前後背,冰冷襲人。每間隔十幾秒鐘,她的雞皮疙瘩就從頭到腳的漫步一遍,她隻感覺時間慢的度日如年。
終于,水泥路走到盡頭,眼前是一扇約莫10厘米厚的鋼制門,被鐵鎖鎖住,上面綴着斑駁的鏽迹,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梁洛雨點開手機屏幕,11點鐘了。在他們頭頂土層的上方,正是豔陽高照的正午時分,而此刻她二人卻陷于地下甬道,不知前路何處。
梁洛雨試着拉扯了一下門鎖,鎖頭紋絲不動,隻掉落了幾片鏽皮。她轉頭看向了陳星塵。
“我有辦法。”
陳星塵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思忖片刻,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個盒子。她打開後,裡面是被固定放好的幾顆玻璃彈頭。這盒子總共十個卡槽,下面一排已經空了。
她小心的拿起一支,從封口處小心的推開玻璃塞。
梁洛雨:“這是......炸藥?你是想炸掉這扇門?可以,我來......”
陳星塵:“不、不是。這裡空間過小,我們不能就這樣使用炸藥,會傷到我們自己。這一顆子彈裡裝的是強酸。”
梁洛雨:“哦......我看到了。”梁洛雨看到玻璃上刻了很小的兩個字母“ac”。
陳星塵:“這把鎖看起來有年代了,我們隻需要将很少量的液體,順着鎖口和金屬卡口倒進去,等它腐蝕掉裡面的卡扣,再用力氣拉,也許可以直接拉斷。”
梁洛雨大概懂了原理,看着陳星塵小心翼翼的把管子裡的液體塗了上去,液體非常粘稠,梁洛雨想幫忙卻被陳星塵拒絕了。
陳星塵:“非、非常危險,不小心碰到這液體會腐蝕皮膚,你沒經驗,離遠一些。”
梁洛雨:“......你一隻手,不方便。”
陳星塵:“那也......那也不行,” 陳星塵背身過去,拒絕了梁洛雨。盡管她自己确已虛弱到話都講不連貫,但還是集中氣力強行穩定住手腕,“我……我弄好了,我們稍等十幾分鐘,讓它起作用。”
梁洛雨:“嗯......”
陳星塵靠着水泥牆坐到地上,梁洛雨把手機立在對側的牆角,為她倆打着光。因為身體長時間的劇痛引發的暴汗,陳星塵已經有些脫水。此時此刻,她凍得青紫的嘴唇,甚至還有些幹裂。
梁洛雨守在她身邊,擔憂的給她擦着汗,卻也沒什麼旁的法子。陳星塵努力朝梁洛雨擠出一個微笑,可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五官痛苦着扭到一起,連強顔歡笑都稱不上。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陳星塵感覺自己視線模糊了起來。
“星塵,星塵!”
“哈......沒事,我......” 陳星塵靠着牆壁,呼吸速度也變慢了,聲音極其微弱,“我......對不起,如果......你要活下去......”
梁洛雨聽不清楚陳星塵具體在講什麼,她湊近到她的唇邊,在耳朵與嘴唇相觸碰的那一刻,梁洛雨隻感受到了陳星塵吐息中的寒氣。
——怎麼,怎麼會這麼冰?這哪裡還像一個活人?
可就在這麼虛弱的情況下,她還是堅持不讓梁洛雨碰化學試劑,她是頂着多強的精神意念啊......
梁洛雨不敢想下去了,她兩隻手緊緊的托住陳星塵的臉頰,不受控的搖晃起來。
“星塵,醒醒。不要睡過去。”
“......嗯。”
“不要離開我,星塵!不要。”
“傻......”
“聽我說。你要死了,我也不會活。”
“冷......我冷......”
“我知道,我知道,我抱着你......”
“困了......”
“不要睡,陳星塵!醒醒!”
“唔......”
任憑梁洛雨呼喊,陳星塵還是靠着牆壁昏了過去。
——铛!!!
一聲激烈的金屬碰撞聲沖擊到了陳星塵剛剛恢複些許聽力的耳膜。她猛然驚醒,心跳的極快。
“什麼?” 她尋着聲音看向門的方向,卻發現鎖頭已經掉到了地上。
——梁洛雨一腳踢向鐵鎖!!!
“洛、洛雨......”
陳星塵被梁洛雨突如其來的操作徹底喚醒了,她咬咬牙,腰身用力,借着牆壁的摩擦站了起來。無論什麼時候,梁洛雨的暴力美學總會超出她的預期。
“快走吧。” 梁洛雨扶着陳星塵起身,輕拍了她屁股上的灰塵,“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