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她的，一起付。”陳星塵指了指梁洛雨手中的東西，一副闊綽老闆的模樣，随後摸向口袋，“現金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邊說着，阿姨邊把計費器改成了13.5元。梁洛雨的雞蛋豆漿加起來隻要1塊錢。

“啊……我沒帶卡，現金不可以嗎？”

陳星塵不是沒帶卡，她根本沒有學生卡！

大學校園學生吃飯，都是把錢充值到一張“學生卡”裡的，少有餐飲檔口支持現金結算。陳星塵離開大學環境太久了，早就把這茬事忘在了腦後。她如今隻是頂替了闫丹的身份，又不是真正的大學生，她哪裡來的學生卡呢？

“不行，這是大學校園，餐食有國家補貼。以防校外的人來蹭吃蹭喝咧。”阿姨很無辜的向她解釋着。

“哎，這……”

陳星塵漲紅了臉。隊伍後面的同學開始小聲噓噓，此時此刻陳星塵尴尬到覺得自己仿佛被串成了肉串，架在火架上煸烤。

——這可如何是好……陳星塵不得不轉身，楚楚可憐的看向梁洛雨。

“她是大一新生，她不知道。” 梁洛雨沒讓陳星塵為難，她走上前，掏出學生卡，“——滴。扣款成功。”

“謝、謝謝學姐。”

梁洛雨從物理意義上解救了陳星塵。

可從精神意義上，更加嚴重的傷害了陳星塵。她真的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梁洛雨視角裡，“昨天那個本科生”先是拿了自己早餐費用12倍的東西，顯然這女孩子非常貪婪，或者說是非常能吃，毫無節制……然後臨到結賬竟表演了一出忘帶學生卡的戲碼，賴賬讓自己付了錢。

陳星塵心想，如果現在“這個本科生”把手中的餐點分一半塞給梁洛雨，她大概會以為是這本科生“不好意思她幫忙付錢”才送她的。

陳星塵根本解釋不清動機。

“同學，别擋在這裡。後面的人要結賬了。”

陳星塵面紅耳赤的呆站在路中間，把窗口都堵住了，梁洛雨見狀迅速把她拉到食堂外。

——也好，外邊下着雨，還能讓自己涼快一些。

面子丢盡的陳星塵，在雨中重新打開傘，深呼吸讓自己平複一下窘态，“呼呼，我……學姐，我，真不好意思，我忘帶卡了。”

她在語無倫次的表達着，但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哎！學姐你給我留個手機号吧！我晚點把錢還你。”

如此借口，她可以趁機跟梁洛雨要到聯系方式了！

陳星塵重燃希望，眼巴巴瞧着的梁洛雨，那眼神想必是望眼欲穿。

梁洛雨愣了一秒鐘，陳星塵敏感的捕捉到了她似乎在思考。但是也就隻有這一秒，梁洛雨随即便拒絕了她：“不用了，算作我請你了。謝謝你路上幫我遮雨。”

“啊？”

——梁洛雨就這樣拒絕了……

陳星塵隻覺得燒烤架上的自己裡三圈外三圈，被烤的外焦裡嫩，糊中帶香。

「你……學姐，你去哪棟教學樓，我送你過去……」

「就前面，咱們學院，我在2樓楊教授課題組。」

「好的……」

「學姐，早餐，你要不要拿個蛋餅……」

「不必。你還在長身體，多吃點吧。」

送走梁洛雨，剩下陳星塵一個人在校園裡遊蕩。長椅上都是雨水，陳星塵無處落腳。她走了一圈回到車裡，垂頭喪氣。

車載電話響了，來電人阿開。

「老大，你找我？」

「對……你來一趟南洋大學北門。」

「好，我吃個早飯就來。」

「……早飯我給你買了，你先過來。」

蛋餅已經冷了，食之無味。陳星塵隻吃了一口，就扔在了駕駛室的座位上，其餘的早餐，給阿開吃吧。

“老大！”阿開拉開副駕駛的門，拿起早餐，坐進車裡。

他睜大了眼睛看着陳星塵——在他的印象裡，就沒見過陳星塵學生模樣的打扮。“哇！”

“哇什麼哇，早飯，吃吧。”陳星塵心事重重，并不想搭理他，“阿開，等下需要你在建築學院的門口等一個人。”

她把梁洛雨學生證上的電子照片拿給阿開看，“這個姑娘中午吃飯，大概會和一個男生一起。吃午飯需要刷卡結算，這張卡叫做學生卡。你幫我偷到男生的學生卡，拍張照，再還回去。”

阿開是幫派裡的神偷手。被萬老闆收養前，他就精于“偷竊”的技術。雖然在萬老闆的教導下，阿開并不會以偷東西為生了，但是這門手藝在關鍵時刻仍舊可以大放異彩。

阿開點點頭，嘴裡塞了半個蛋糕。“這人是……？”他看着電子相片，很自然的問陳星塵。

“不該問的……”

“别問！”阿開搶答，“我知道！‘不該問的别問，不該說的不說。’ 老大教過我很多次，是我多言了！嘿嘿……”

陳星塵看他憨頭憨腦的樣子，笑着搖搖頭。

阿開：“但是有一說一，這姑娘長得倒是很好看啊……”

陳星塵：“我要回去碼頭處理事情了。你拿到學生證跟我講。另外幫忙關注下這個姑娘的行蹤，我傍晚回來找你。”

“嗯！”阿開信誓旦旦的陳星塵保證道，“交給我。拿到學生證我發照片給你。”

陳星塵看看阿開，又看向車子後視鏡中的自己，無奈苦笑。

如今的陳星塵，已然是一個幫派的老大了，得到這麼多人信任、追随。可鏡子裡的她，分明是一個20歲出頭的女孩子，在喜歡的人面前，仍然呆頭呆腦、嬌羞局促。她從昨天到今天的一言一行，都像極了小孩子。梁洛雨怎麼會對自己感興趣呢？何況，她也沒有否認男朋友的事情……

「老闆，你咋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哪裡學的詞語？你可以用‘患得患失’，也不要用‘生無可戀’好吧。」

陳星塵忍不住和阿開拌嘴——果然一遇見梁洛雨，心态就會變得很年輕啊。

等陳星塵回到辦公室，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個書本大的禮物包裹。——阿福已經把廖聰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拿來了。

陳星塵掂了掂，比一般的書本感覺要沉上許多。她撕開包裝紙，是一副木闆畫。

畫中雕刻的是一隻烏鸫鳥，刻畫不算準确，嘴眼的比例稍顯大了一些，但也絕對算是一副佳作了。

不知廖聰從哪裡聽說過陳星塵養過鳥，也不知從哪家網店定制的木闆畫。

陳星塵端詳着木闆畫，陷入沉思。她想起三天前燃斷的兩隻香。廖聰昨夜前來，似乎别有目的：她想和陳星塵談合作，完全可以電話說。深夜隻身前往，真的隻是要看陳星塵有沒有拆開這個禮物嗎？除非……

……除非這禮物另藏玄機？

陳星塵敲了敲木闆，又拿起來前後左右反複檢查，沒有任何端倪。

她打開信号探測器，對準木闆畫，無結果。金屬檢測儀，靠近木闆畫，沒有響。這确實就是一副制作精良的木闆畫。

“難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嗎？” 陳星塵實在想不清楚廖聰的目的，把木闆畫丢在了桌上。“罷了，先給林琳發郵件吧。”

中午，陳星塵收到阿開的短訊：「老大，你要我盯的的女人沒有和男的吃飯，是和幾個女生一起。」

「Okay.」

等到陳星塵忙完手中的事情，已經是傍晚了，她再次收到了阿開的訊息：「晚飯也是和這幾個女生。」

「好，我這就回來了。」

陳星塵去碼頭旁邊的快銷服裝店買了幾件印畫T恤和衛衣，結賬時她順帶買了一把傘。她記得商場負一樓有一家手工蛋卷很好吃，于是便又去買了兩盒。

「謝謝羅雨學姐的早餐：）」

她在袋子裡放了一張卡片。

她想，晚上自己再裝作偶遇會很刻意，不如到課題組辦公室給梁洛雨送一把雨傘好了。

回到學校，她和阿開交班。“我來吧，如果見到那個男生，我拍照給你好了。”

“成。”

陳星塵在建築系的教研樓二樓，找到了楊亞先教授的辦公室。

「楊亞先，建築工程學院副院長，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包括建築設計與城市景觀規劃、中國園林文化、建築文化遺産保護與發展等……國家一級注冊建築師、中國建築學會青年建築師獎……當代百名中國建築師。教學和研究工作在建築教育領域享有盛譽，優秀的女建築師和教育家……」

陳星塵一邊浏覽着牆上的介紹和作品展示，一邊透過門上的窗子尋覓梁洛雨的身影。她對于梁洛雨選擇的導師給予了充分肯定，這名教授看起來是比江冉溫和多了。南洋大學雖不比北江大學，但也是全國最頂尖的學府之一，其建築系是非常有名的。大學坐落在祖國東南角的一個小島上，無論是校園裡、還是整座小島，建築風格中西多樣，确實是個值得建築學者深耕的寶地。

從走廊一路走下來，她發現課題組的辦公室似乎都是空着的，直到走廊盡頭的會議室——從小窗看進去，十幾個人坐在會議室裡，講台上有一名學生在演講PPT。她從一堆後腦勺裡，準确識得了梁洛雨。要說人的後腦勺長得都差不多，但是陳星塵就是一眼認得出來，看起來最聰明的那個便是。

原來梁洛雨他們是在開組會。

“聽的那麼認真。”

梁洛雨坐姿筆直，認真聽着台上的人分享，時不時低頭記着筆記。

陳星塵在走廊裡轉了兩圈，不知還要多久才能等到會議結束。如果按曾經江冉的習慣，有時候組會一口氣可以開4、5個小時。如遇和其他課題組交流，則是會開整整一天。

她看着手機上的時間，晚點還要回去碼頭收貨。這幾年的習慣，她和小五都會親自盯着進港出港的貨船。思索再三，陳星塵把裝着傘和蛋卷的袋子挂在了會議室的門把手上。等到他們會議結束，梁洛雨就會收到了吧。

“記得打傘。晚安，洛雨。” 她對着會議室的小窗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