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沒有認知錯誤或遺忘。方凝真輕輕咬了一下食指,剛洗過的手指還帶着水汽,涼涼的。放開,她探身靠近了幾分,繼續陳述:“她睡着了,我才走的。然後,我下樓,看到了你。我有跟你打招呼的,但是,你好像聽不到一樣,直直走去了那個單位。”
“所以……出于擔心,我跟上了你,然後,我看到了你,踢開了那個空屋子,走了進去。”
王偉業不可置信地擡起了頭,哀切地望着方凝真。
“之後的事,你應該知道了。”方凝真又坐近了一些,将手搭到了王偉業的肩膀,“你的舉動,應該可以理解成,你想要燒那間屋子。對不對?”
“但是,這不是你主觀意識想做的,你也是處于不清醒的狀态。”方凝真肯定地判斷着,跟着,提議,“不如,我幫你?”
自己居然要放火,為什麼他還要重蹈覆轍,他不可以再做錯事的,他錯了,他又錯了?!王偉業完全混亂了。
“幫……幫我?”他壓抑着内心的那些恐懼,微微側面,擡眼,盯實了方凝真。
“萬事有源有因,知道源頭,就不會因為未知而恐懼,就能找到方法去改善、消弭。”他這個樣子,說實話,執迷得有點駭人,但是方凝真沒有畏懼,毫不相讓地跟其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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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偉業閉上了眼睛,靠在沙發上。
他同意讓方凝真催眠自己,找出他異常行為的源頭。
“你要再放松一些。”方凝真的話很慢,柔和如幽河,牽引着他的心緒浸沒。
“再放松些,有沒有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王偉業輕輕點了點頭。
他很害怕,但是,他也很信任方凝真,所以,他一步一步照着她的指引,去看清自己。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好驚,我好驚啊!好大火,有好大的火!”
“定點,你是不是在火場裡面?”
“唔系,我不在,不是我在裡面,好大火,好大!”
“你不在裡面,那沒什麼好怕的,火燒不到你的。”
王偉業緊閉的雙眼流下了淚水,他不停搖着頭,咬着唇,似乎想要坦白些什麼,但是又強行勒住不敢吐露。
他準備要掙脫催眠的狀态了。方凝真顧不得許多,靠近,在他耳邊低吟:“火裡面有人,是不是?”
王偉業顫抖着點頭。
“你看下,裡面個人,是不是……”方凝真咬了咬唇,還是說了下去,“是我。”
王偉業停住了顫抖,迷茫起來。
“你認真看清楚,在火場裡面的,是我啊。不是其他人,是我,方凝真。”方凝真的話傳入王偉業的耳朵、腦、神經,為他構築畫面。
他真的看到了,那場大火裡,出現了方凝真的身影。
“你看,我也在火中對不對?”方凝真觀察着王偉業的狀态,将手放落入他的掌心,“你會救我的,是不是?”
“是,我看到你了。”王偉業猛地攥緊了落在掌心的手,猶如握緊了火場中飄零的羽毛,“我…我抓到你了。”
“那,你一定會帶我走的,對不對?”方凝真被握得手痛,但是她皺着眉,仍在溫柔地誘導着。
“我會的,我會的,我一定會救到你的,我不會松手的。”王偉業肯定地點着頭,然後,害怕方凝真被一旁的火舌燎到,他伸出了另一邊手緊緊抱住了方凝真的腰身,将她貼緊了自己。
現實之中,沒有防備,方凝真幾乎是像摔倒一樣被王偉業按在了懷裡。
沒時間介意,方凝真隻能以這樣的姿勢繼續着,“現在,你帶我離開火場好不好?帶我去安全的地方,遠離這場火,好不好?”
抱着方凝真,王偉業覺得自己從未有過那麼強烈的希望,他奮力地,帶着她,逃離——
他從火焰的夢魇掙脫了出來。
淚眼朦胧地,他看到了方凝真模糊的笑臉。
“沒事了,你走出來了。”她迎接他回到現實。
被她感染,他也跟着笑了起來,像個初生的小醜,本能地讨好着唯一的觀衆。
接着,他才發現他們的姿勢過于親密,過于冒犯,慌忙地,他松開了手,将她放到了一旁的沙發上,自己則是站了起來。
“對不起,整得你手咁。”他看到她的手,都被他箍得發紅了。
“沒關系,你将我拉出來了嘛。”方凝真用另一邊手蓋住了那隻透紅的手,搖了搖頭。
不,不對的。王偉業看着方凝真的臉,怔怔地。
是她将他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