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不是想騙我救多你幾次吧？”藍小蜓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白雲飛，随即算道：“救一次就一萬次，抄一次就一刻鐘，一萬次就是一萬刻鐘，欸？一萬刻鐘是多久？好久好久的！救你幾次，你就要抄一生一世了！你真的肯？”

話落，藍小蜓揚起得意的臉，認為白雲飛就算一開始是說真的，現在清楚到這是如何不劃算的事也會知難而退。

然而，白雲飛依然鎮定自若，含笑許諾：“真的。”

堅定不移的松柏對松鼠誓約永遠做它的秋千。

藍小蜓忽然感到了莫名的不自在，她低了下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踢地上的石子，嘟嘟囔囔：“你肯我也不肯，餘生都拿去抄書了，誰陪我玩啊。”

“你想玩什麼？”白雲飛也不争辯，一派由着藍小蜓怎麼樣都可的樣子。

但如果叫白雲飛背叛藍海萍殺了他，那也萬萬不可能。藍小蜓思及此處，又生出切切實實的難過起來，因為，她已經意識到，就算白雲飛不會為她殺藍海萍，她也不會再想把白雲飛做成屍人陪自己。

屍人會聽話，但是，不會幫她抄書，不會陪她玩。

世事難兩全。

福至心靈，藍小蜓從懷中掏出笑傲江湖的曲譜遞給白雲飛，“給你。”

白雲飛接了過來，用眼神表示了疑問。

“這個曲譜是我一位前輩給我的，我很喜歡，現在我送給你，就當是我們定情信物吧。”

她使琴，她用箫，正好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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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再三，藍小蜓還是同意了白雲飛的請求，将她帶回船上去見藍小蝶。

“如果姐姐還是聽不得你勸，你就快些跑吧。”囑咐着，藍小蜓又從袖中掏出幾條蛇來放進了藥簍裡交給白雲飛，“過幾日你就再喂你的鶴吃這些蛇，這樣，無論你在哪裡我都能去找你。”

白雲飛這才明白藍小蜓之前是怎麼追蹤到自己的，看了眼天空盤旋的玄玉，她決定還是不要告訴它為好。

藍小蜓不覺得白雲飛能說服藍小蝶，白雲飛自己也沒有這個把握，但是始終，她還是想争取一下。

然而，令她們驚訝的是，跟白雲飛說會在居所養傷的藍海萍居然也出現在了船的不遠處。

三拜九叩，負荊請罪。

這番行動确實有效，至少，藍小蝶冷眼旁觀着，沒有發動攻擊，隻是讓侍女們請出了尹翠蝶的靈位，讓他跪得更清楚，拜得最明白。

白雲飛跟藍小蜓對視一眼，默默無言分開了，一個上船去陪姐姐，一個趕去陪自己的師父。

遙遙地，藍小蜓看見白雲飛跟藍海萍争執了一番，也跪了下來，一同三拜九叩地朝靈位行進，很快，額上就也磕破出了血花。

心痛，她剛剛醫救回來的人。藍小蜓聳拉了眉眼，偷看到藍小蝶漠然的臉色，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直到藍海萍跟白雲飛一點點移動到了祭壇前。

“小蝶，是我對不起你娘親跟你。”藍海萍悲怆沉聲道：“我隻可以話你聽一個事實就是我從來沒想過抛棄你們，我隻是以為你們已經不在人世了，才至于錯過了那麼多年……”

藍小蝶心有憤怒，仍覺得藍海萍在狡辯，正欲開口呵斥他花言巧語，就見他一擺手繼續道：“我說那麼多不是要你原諒我，我隻想你明白，千怪萬怪都隻我一人身上，你不要再遷怒上白雲飛。”

“翠蝶，我來見你了。”話罷，藍海萍的手驟然轉了方向，一掌打向了天靈蓋，就此自絕。

“爹！”藍小蝶驚叫出聲撲了上去。

藍小蜓則是皺着眉退後了一大步，此情此景，令她對應上了自家阿爹殉情的畫面。

“師父！”白雲飛也沒料到藍海萍此舉，一時之間悲上心頭。

兩個人都扶住了藍海萍。

看看白雲飛，又看看藍小蝶，藍海萍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他釋然一笑，勉強抓住了兩個人的手放在了一起，懇求道：“二十五年前，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如今，一切恩怨都應該随我一起帶入黃泉，你們不要再将這份恩怨糾葛下去。”

話落，人逝。

多可笑啊。如果藍海萍沒有錯過自己妻女，也不會有藍朝光跟尹翠蝶的開始，更不會有自己，但是……藍小蜓吸了吸鼻子，不想再去計較這筆情債，畢竟，糾葛的人都去了。

在另一個世界或又會再生糾葛？那就是活的人管不着的了。

擦擦眼淚，藍小蜓抱琴，緩緩奏起了笑傲江湖。

白雲飛自恍惚中清醒，凝望着藍小蜓，也自懷中拿出了蕭，和上了曲調。

就當挽歌。

送自己的師父，送……那些千虬萬結的恩怨。

藍小蝶在琴箫合奏之中為藍海萍合上了眼睛，她站了起來，對上自己娘親的靈位，心中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慰，隻有不知是否做錯事的茫然。

良久，她也執起了自己琵琶，默然加入了這場挽歌之中。

迷茫、惆怅、悲傷……付諸指間流出，在海上飄蕩，久久不散，不過是——滄海一聲笑。